倪清鸳看着碎灭的神明第二身，心中久久难平。
因为她从其身上的恐怖伤势，就能看出一些端倪，连她都要为之心惊。
即便她已经踏入七步逍遥境界，可若那些伤势落在她的身上，怕也无法承受，只有身死道消一个下场。
这也让她意识到，宗主此去，恐万分凶险。
她心中略微沉重，没有再理会夜央道空的那些修士们，径直回了青冥道空。
如今她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尊宗主之言了。
三荒宇内，话分两头，将时间稍微倒退一些。
林初生的神明第二身在与无妄天持续大战了千余年后，终是达到了极限。
在大雾之中，林初生因为常年的大战，早已经满身伤残。
尽管他有永劫环身，可并不能完全抵挡住无妄天的攻势，时常也会身受重伤。
甚至于，林初生每一次挥动归墟古剑，与无妄天的抬头杖相对，都会因为双方剧烈的碰撞，伤及自身。
哪怕林初生的恢复能力惊人，可无妄天的手段也不容小觑，所造成的伤势，没有那么好恢复，往往旧伤未愈，新伤又添。
在一次次伤势的叠加下，林初生的这尊神明第二身，已然快要无法承受。
反观另一边，无妄天依然手持抬头杖，一身未见伤残，与一开始似乎没什么两样。
当双方再一次发生碰撞，无妄天分毫微动，可林初生却不受控制，向后退飞遥远。
可见在林初生周身，那环绕的永劫之环，已经遍布裂痕，似顷刻就要完全破碎。
其内的他，因承受不住伤势与疲惫，正大口喘息。
这一次，无妄天并没有再急着出手，神色漠然地看着林初生，忽而发出轻叹。
“本以为你能多坚持一阵，到头来也就是这种程度，实在无趣。”
“这场闹剧，就到这儿吧。”
话落，似有诡异因果骤起，于他面前疯狂凝聚，终而形成了一道因果咒印。
林初生在看到那枚因果咒印的瞬间，瞳孔下意识骤缩，认了出来，正是大因果咒印。
“不知道这一次，你的神明因果，又能否抵挡得住我这道咒印？”
无妄天轻笑一声，随后举起抬头杖，对着面前的因果咒印一点。
顿时，咒印破碎了，可那破碎的咒印，却形成了一道无法形容的因果冲击，碾压向了林初生。
同时，更有一道道由因果凝聚而成的裂痕，如同道道因果雷霆，撕裂了这片大雾时空，蔓延向了林初生。
林初生周身环绕的永劫之环，本就已经濒临破碎，在因果冲击碾压而至的刹那，更是一下完全破碎开来。
紧接着是蔓延而来的因果裂痕，直接落在了林初生身上，开始撕裂他的一切。
林初生大概也自知自己已经无法抵挡这一击，于是不再抵抗，只冷冷看着无妄天，忽然松开了手中的归墟古剑。
随后，他那已经开始碎灭的双手，掐出了印诀。
在看到这一幕的无妄天，眉头微扬，诧异道：“哦？还有后手？”
他话音刚落，便见伤残的林初生消失，随之被替换而来的，是一个完好无损的林初生。
林初生在出现之后，原本已经破碎的永劫之环，瞬间重聚，再无一丝裂痕，重新环绕在他的周身。
那些因果裂痕蔓延至永劫之上，再也无法逾越分毫。
他的永劫，本就劫禁因果，之前只不过是因为受伤太重，永劫之环又破碎，才无法抵抗。
而且神明第二身，也只是占据了林初生一部分的劫道源头。
但此刻随着林初生的本尊降临，所有的劫道源头，已经完全归一，汇聚在他一人之身。
这就导致了他所施展的永劫大道，要远胜之前的神明第二身，自然能抵挡无妄天的因果手段。
饶是以无妄天的心性，也不禁双眼微睁，似出现了一瞬的恍惚。
直至这一刻，他才明白，原来在这千余年来与自己大战的，竟然只是林初生的一尊分身。
这又让他想起了在太阴世界的时候，当初自己也曾一度抓住了林初生，几乎要将之斩杀。
可在千钧一发之际，对方却突然与分身调换了方位，脱身逃了去。
无妄天缓缓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脸，传出了不知是愤怒，还是自嘲的低沉之声。
“我竟……没能发现！”
林初生立身于永劫之环中，伸手将归墟古剑重新掌入手中，收入体内，淡声开口。
“无妄天，万古岁月未见，别来无恙！”
无妄天将手缓缓放下，神色已经冷了下来，道：“怎么，用分身摆我一道，你很得意？还是觉得本尊来了，就能胜得过我？”
林初生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目光平静地注视他，半晌才幽幽声道：“或许是我，也有些高看你了。”
下一刻，他眸光肃然，忽而一手掐诀指天，一手掐诀指地，随后双手齐齐转动，画出了一个完整的圆。
当他双手转动的刹那，有因果、生灭、轮回三重大道凝聚，随着他的双手，形成了三个圆。
这一幕，与他当初在仙古遗迹时，第一次触摸禁忌，何其相似。
但，又已完全不同。
那时的他，不过一步逍遥境界，不明白何为禁忌，只是遵循心中本意，下意识那么做了。
可触摸禁忌的结果，就是导致自己身死，还是凭借着轮回宗的传承圣物，无量方寸，才得以重生。
不过如今，他已经登临五步逍遥境界，又踏入半禁领域多年，认知与修为，早已经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再加上之前他在夜央道空内，观倪清鸳与夜央真祖道争千年，就是为了能够走出这一步。
但见在他画出的三个圆中，蕴含了禁忌之意，代表了他所掌控的半禁。
而随着在他的掌控下，三个圆开始旋转，其内的禁忌之意，开始发生了转变，逐渐转化为……禁忌大道！
在这三荒宇内，虽然不用通过掌控禁忌大道，也能踏入六步逍遥境界。
可对林初生而言，已经踏入半禁领域的他，无疑还是走禁忌的道路，更为快捷！
甚至于，因为这里的境界没有被天地封禁，反而让他可以更为顺畅地去走出那一步。
无妄天神色骤变，倏然动作，一步踏向了林初生。
并在这一步踏出的瞬间，他的身上出现了一股之前从未有过的，森寒至极的大道，使得他整个人看上去，好似成了一尊从幽冥地狱爬出来的恶鬼，宛如伴随着一声声凄厉哭嚎。
此道，赫然也是禁忌大道。
原来到之前为止，无妄天都始终没有动用全力，未曾动用禁忌大道。
但这一刻，在察觉到林初生想要做什么后，他终于是第一次，全力出手。
在一瞬之间，他便来到了林初生前方。
可与此同时，林初生眼眸凝动，心中念起，周身环绕的永劫之环，立刻扩张出去，欲将无妄天隔绝在遥远之外。
无妄天当即汇聚禁忌大道于手中抬头杖内，对着永劫之环猛地一点。
霎时间，剧烈碰撞产生的冲击，将方圆之内，两人先前大战留下的，所有不可磨灭的痕迹，全部抹去。
甚至连着时空大雾，都被驱散出一片巨大空旷，只留下一片没有光阴的空无。
但这种空无，与无之境不同，以两人的境界，就算没有光阴，亦能存在。
伴随着“咔”一声，永劫之环上出现了一道裂痕，并飞速蔓延出去。
终而又是一声剧烈轰鸣，永劫之环……碎了。
可即便如此，也已经迟了，无妄天终究是慢了一步，没能阻止林初生的破境。
在永劫之环破碎的刹那，林初生画出的三个圆，已经在不断地旋转中，完全消散。
这也意味着，所有的禁忌之意，已经全部转化为了禁忌大道。
一股强悍至极的威压，也以林初生为中心，霎时扩散出去，让无妄天身形顿止，面色阴沉。
当林初生心念骤起，立时有三重禁忌大道环身，代表了因果、生灭、轮回。
他，已然踏入六步逍遥境界。
他漠视向无妄天，抬手祭出归墟古剑，将之再度握入掌中，传出睥睨之声。
“再来！”
话落瞬间，林初生已经出现在无妄天身前，挥剑一斩。
此一剑，不仅蕴含了六步逍遥的修为，更融入了他的三重禁忌大道，化作了无比锋锐的剑芒，让无妄天也要为之心惊，举起抬头杖全力格挡。
可这一次，却是他不受控制，被斩退遥远。
而林初生，则纹丝未退。
踏入六步逍遥境界，绝不止是掌控禁忌大道那么简单，恰如从四步逍遥到五步逍遥，乃是生命层次的跃迁，是自身全方位的提升。
甚至于，这种提升还要来得更大。
在一剑斩退无妄天后，林初生没有任何迟疑，踏着因果，又瞬间来到对方面前，又是一剑挥舞斩落。
无妄天咬牙，却也只能继续以抬头杖被动格挡，可非但无法完全抵挡那一剑之威，再次被斩飞的同时，亦有剑意侵袭他的身体内外，使他受伤。
随后，林初生没有给无妄天丝毫喘息的机会，不断追上去，一剑又一剑，竟打得对方完全还不了手。
直至某一刻，无妄天似特意调整了角度，让自己在被斩飞之后，朝着下方的时空长河中落去，似想借着自己落入时空长河中，以便摆脱林初生如狂风骤雨的攻势。
而林初生的这一剑，也再度划开了时空长河，形成了一道仿佛没有尽头的巨大沟壑。
同时，他也一眼就看出了无妄天的想法，蓦然抬手朝着其遥遥一抓。
顿时，在无妄天的周身，出现了一个因果禁区，在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跌入禁区之中。
这个禁区，从外界看着不大。
可跌入其中的无妄天，却发现禁区无穷大，即便他如何跌落，也触及不到因果禁区的边缘。
林初生只是一步，便踏入了禁区之内，再度出现在无妄天面前，依然是充满杀意的一剑。
妄天宗内，六大长老时隔多年，终于看到了大战两人的身影。
可当他们看到无妄天被一剑斩入因果禁区之中，全都惊得说不出话来，无法相信所见的一幕。
最让他们无法置信的，是在他们的感受中，林初生所散发的威势。
那股威势，他们甚至只是稍微感受，就忍不住身心俱颤，本能出现战栗。
“怎么可能？他……”
大长老看着手持归墟古剑，冲入因果禁区之后，便完全消失的林初生，颤声开口，可却已经说不出后面的话。
那因果禁区，隔绝一切因果，饶是以他们的目光，也看不进去。
这也更让他们心神忐忑，难以自持。
而在因果禁区内，不过片刻功夫，无妄天就已经如之前林初生的神明第二身一样，满身伤残。
可林初生却没有任何留手的意思，更没有任何的迟疑，凝动了杀意与禁忌大道，融入剑中，打算给无妄天最后一击。
“得寸进尺！”
无妄天一声厉喝，仿佛是忍耐到了极限，整个人的威势骤然大盛。
他不知是施展了何等禁忌之法，竟将自身禁忌大道，完全融入到自身血肉之内，化作了一尊恶鬼，双眼猩红，青面獠牙，扑向了林初生。
似乎在这一刻，无妄天已不顾一切，发起了临死反扑。
林初生双眼微凝，挥动着归墟古剑，全力相迎。
当双方碰撞的刹那，所造成的冲击，连这片因果禁区都无法承受，撕裂开来，形成了一片无比恐怖的混乱区域。
当混乱平息，最终显露出来的，是奄奄一息，仿佛已经油尽灯枯的无妄天。
而在他对面，林初生也不可避免地，受了重伤，嘴角溢血，可却依然站立着，威势压人。
“宗主……”
妄天宗内，六大长老看着站立不起的无妄天，一个个如同失了神，好似跌入了谷底。
尤其是二长老，神色最为难看。
林初生手持古剑，一步步走向无妄天。
无妄天尽管满身伤残，奄奄一息，可那柄抬头杖，却始终被他握在掌中。
他躺在空处，看着苍穹之上，忽而咧出了一个不明意味的怪笑，缓缓开口。
“那时，乌何有选择了我，让我低下了头，闭上了眼。”
“现在，他选择了你。可你与我之间，又有何不同？”
林初生闻声略微沉默，正欲回答。
可忽然，他神色一变，看向了远方，只见在他所望之处，站立着两道陌生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