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这到底是为什么？
难道这意味着，他……也与自己一样吗？
寒川觉得自己对沈钰，实在是矛盾得厉害，他不肯承认这是动心，也不肯承认自己会对他动心。他害怕沈钰或许与自己一样，又害怕他不会与自己一样。
他甚至根本就不明白，自己到底希望沈钰要怎么对自己，不动心不行，好像动心了，就更不行。
所以在他回到寝室后，这一夜，他失眠了，他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揪着此事不肯放，也不明白为何今日所发生的一切，会让他这般心烦意乱。
更要命的是，只要他一想起刚才与沈钰的接触，他的好朋友，就会不自觉的挣扎，以示抗议。
他觉得这位兄弟很可怕，也很让他心烦，他害怕被人发现，也害怕让旁人知道，自己的兄弟会有这种反应，哪怕已经被厚厚的被褥盖严实了，哪怕这个房间只有他一人存在，他都还是感到畏惧，感到羞耻。
实在是太过于心烦的他，最后忍无可忍的，对下了手动了手，而他这一举动，便感觉自己跌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再也回不来了。
这是他第一次在暗处直面了自己的羞耻，他想着沈钰，他的虎牙，他的笑，他的眉眼，他的一切。
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体验，也是一种打破了一切的灭顶之灾，浑身只用了一瞬就变得汗涔涔，在接触的那一瞬，所有的一切都变得不可控制。
这是他第一次无法控制燥热，无法控制行为，也无法控制呼吸，脑海里想着的，全是沈钰。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直至他的好朋友忍无可忍，终于对他吐出了心声，寒川身上的烦躁，至此才终于得此缓解一二。
那一刻，他好像步入了红尘，染了世俗，他好像一瞬就明白了许多，他从前只听过，却不曾接触过的事。
是情，是爱，是心动，也是沦陷。
“他……”，眸光变得湿润而又朦胧，胸膛跌宕起伏，他呆愣愣的看着房顶，不受控制的喃喃道：“会如此吗？”
他也会如此吗？
他的情劫……也会爱自己吗？
寒川在一阵诡异的幻想中，不知不觉睡了过去，但有任务在身的他，一大早便自觉醒了过来。
而就他睁开眼的那一瞬，与沈钰的记忆又迅速填满了他的脑海，而他那位好兄弟，则又不受控制的站了起来。
“啧……”寒川感到一阵烦躁，他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压制下了他的怒火，而后随着走出客栈，瞧见蒙蒙亮起的天，呼吸到第一缕新鲜空气时。
他又不想见了，他甚至又开始想逃避。
他觉得可怕，他觉得沈钰给自己带来的冲击力，实在是太大。
但他不知道，其实他只是不敢面对沈钰，他没脸面对沈钰。
他觉得自己在夜晚，在无人知晓的寝殿里，依靠着他的容颜，做出了这种肮脏不堪的事，他觉得羞耻，也觉得害怕。
他觉得如果让沈钰知道的话，他一定会嘲笑自己，也一定会看不起自己。
所以……算了吧。
莫名的失落，但好像比起死亡，比起沈钰不知晓的心意，好像这点失落都算不得什么。
他又回头看了一眼平静如初的客栈，最后转身抬脚离去。
虽然不懂，也不曾接触过，但他也会莫名就觉得，好像太快了，快的不似寻常。
但他知道，要与人相交，初识，相识，了解过后才能认清关系。
可自己对沈钰，明显太快了，他觉得，自己在沈钰面前，一定是一个非常奇怪的人，明明只识得名字，明明没有过任何交谈，可他的情锁，却因此产生了一道又一道的裂痕。
虽说他心烦意乱，但对待寒若曦给他安排的差事，他也能应对自如，他几经辗转，耗费大量精力，最终还是让他找到了线索。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事情一旦做了，那就必然会留下踪迹。
沿路一直追寻，竟让他找到了无尽门里，而此时，已是晌午过半，抬头看看刺眼的阳光，估摸着此刻，自家兄弟，以及沈钰他们，可能已经抵达至无尽门内了。
原本他也无需去请示寒若曦，按着自己的想法，接着找寻便是，但今日无尽门举行了一场比武，且以沈钰的性子来看，他必然会去参赛。
要……见吗？
寒川很烦这种情绪，明明从前都没有，明明曾经都不会，他实在是不明白，到底为何会有这么多，难以理解的情绪。
所以说煞费苦心，经营良久，到最后竟不及沈钰一眼。
他甚至已经完全不能自控，鬼使神差的就还是促使了他来到寒若曦身边。
而这一眼，又让他再度沦陷。
明明被自己揍的鼻青脸肿，可他的体态，却仍旧难掩姿色，有些人生来就是如此，没有任何瑕疵，哪怕只剩个影子，从影子上来判断，那都是美得让人陶醉。
“那是无尘之境的剑法！”
“什么无尘之境的剑法？那明明就是寒二的剑法！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心脏不由得咯噔了一下，瞳仁微缩，下一秒，他眼眸中的光，就碎了，像是撒入了星辰，又像是波光粼粼的湖面，是欣赏，是惊讶。
“天呐！”看过那场比武的人都纷纷表示震惊，忍不住问道：“他一个无师之巅的人，怎么会寒二的招式，这俩人什么关系啊？”
关系？
是什么关系？
是他一眼沦陷，魂牵梦萦，是他心思龌龊，是他妄图想要沾染，是他一见钟情，是他……先动了心……
沈钰没有那些谦谦公子的斯文，也没任何架子，他感受着胜利的喜悦，转身疯狂的向台下挥手，兴奋的回应着：“谢谢！谢谢各位！”
好耀眼的光。
一见倾心，再不容其他。
剑法干净利落，动作行云流水，高束的马尾随风轻摆，是少年独有的韵味，也是从他心脏上轻拂过的羽毛，留下的是细微的触感，也是抹不去的痕迹。
“咣当”一声，不知何时，晏涛的剑已然脱手。
而这也预示着，沈钰已然获得了最终的胜利。
厉害。
寒川不由得感到一丝震撼，也由衷的觉得，他真的很厉害。
“好！！！”
底下爆发出一阵胜利的吆喝，紧跟着就响起一阵哄堂灭顶的掌声。
“谢谢！谢谢诸位！”没有任何架子，他享受着胜利的喜悦，在台上朝着底下的一群为他欢呼喝彩的人们，疯狂招手。
呵……
寒川想笑，可他在印象里，在记忆中，自己从来都没有笑过，所以他嘴角僵得厉害，他觉得自己此刻肯定像世人说的，“笑的比哭还难看”。
好像遥遥一见，见这一眼，他的心就定了下来，好像就感到了满足。
寒川对自己古怪的情绪感到有些哭笑不得，他无奈的合上了眼帘，正了正神色后才睁开。
而正当他准备转身离去时，却瞥见目光狠厉的晏涛，此刻正怒目圆瞪的盯着一旁，欢呼雀跃的沈钰，而在沈钰见不到的地方，他已经攒满了灵力正想要召唤专武。
你敢！？
寒川眸光一沉，几乎是同一时间，就在晏涛召出专武的那一刻，寒川就一个气刃打了下去，他对自己的实力有着绝对的自信，所以不需要回头，就安心的转身离去。
当线索指向无尽门后山时，他就明白了此事的严重性，身为修真界位序第一的无尽门，都不用刻意去了解，就能知晓其背后的势力有多强大。
虽说他从前也多数都处于在闭关，但身为寒若曦“精心照料”的儿子，他对父亲的事，父亲挚友的事，也或多或少知道一些。
他知道，沈钰之父，父亲的挚友，沈承恩便是因此事而惨遭毒手，他既然已经查到此处，那就绝对不会让沈钰知晓这一切，所以最后他还是选择不打扰，慢慢淡化与他之间的所有。
但在晚宴开始后，他还是避无可避的需要露面，他需要让在场的人知道自己的到来，知道自己的存在。
从见到他的第一眼起，四目交接的那一瞬，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他似乎见到沈钰的双眸亮了一瞬，随后便立马恭恭敬敬的，对着寒若曦行了一礼。
可就在视线对上的那一瞬，寒川却已经侧过了头，他不愿让沈钰瞧见自己唇角的伤，更不想因为自己的对视，而让他发现自己的心。
他强忍着回头的冲动，心不在焉的听着长辈们的对话，好不容易熬到了他们准备入座，寒川却强迫着自己转过了身。
一眼都不曾分给过他。
希望这种生生割裂能让自己早日死心，也希望沈钰能置身事外，不要再靠近。
算命先生说是死结，而他们的一切，全都是错。
跟着寒若曦入座后，他默不作声的在一旁，强迫自己吃下这些食之无味的食物。
胸腔很闷，他很好奇，沈钰对自己到底是什么态度，他为什么在见到自己时，会有如此明显的兴奋？
又为什么在自己转身离去的那一瞬，他好像又很失望？
寒川不明白，他不认为沈钰会喜欢男人，也不认为他会喜欢自己，因为从最初相识之时，明明他与自己的弟弟关系更加亲密。
好像与自己，只不过是阴差阳错，冤家路窄罢了，又或许仅仅只是因为，自己是寒河的兄长。
越想越失落，越想越觉得自己与他的距离越来越远，感到心烦意乱的他，最后心一狠，干脆悄无声息的离了席。
毕竟只有当有事可做之时，心思才勉强得以转移，他小心翼翼的围绕着无尽门周围，展开了调查，随后又跟随着寻魔盘的指引，一路来到无尽门的后山禁地。
根据寻魔盘的反应来看，只怕这禁地之处，定有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他一路围绕着结界的边缘探索着，几乎就快走完一整圈，可却仍旧没有找到任何可以突破的地方。
不过想来也是，无尽门位序第一，而周庆元又如此长寿，想来他的修为功力，都是寒川遥不可及的。
可就在他即将想要打消这个进入后山的念头，再另辟蹊径之时，这个他认为无懈可击的结界上的力量，忽然就弱了下来。
他一路来到禁地的入口之处后，明显的感觉到这里原本结界的阻碍突然消失了，他一挥袖，收回了灵力，再伸手一摸，发现结界竟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在那一瞬之间，他脑海里幻想过许多种可能，可他也明白，此刻正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
机不可失，没有犹豫太久，紧跟着他便捻了个隐匿气息的咒诀，沿着石阶一路向上而行。
直到他在山顶处遇见了沈钰，他看上去不疾不徐，神色轻松，指尖上停留了一只小蓝鸟，此刻他正饶有兴致的挑逗它玩。
见自己来，他立马向自己展示着那只小蓝鸟，兴奋的说道：“寒川你看，是青蓝鸽。”
心脏明显用力跳动了一下，尽管他如今鼻青脸肿，尽管月色下，灯笼下，他的容貌并不是那么清晰，可寒川却觉得自己仿佛要溺死在他的眉眼边。
是少年独有的青葱嗓音，再加上他笑着，所以声音听上去似是抹了蜜，爽朗清脆，悦耳动听。
可下一秒，寒川就动了怒，因为他清楚沈钰出现在这绝非是偶然，倘若他也被卷了进来，倘若他们的行踪被无尽门察觉。
寒川立马就想到了自己曾经的所见所闻，那一刻，他忽然就发了狠，大步流星的来到沈钰面前，沉声质问道：“你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可沈钰根本就是个无赖，他胡说八道，嘴里没句实话，总是一副百无聊赖，漫不经心的模样，可此事绝非是他们所能掌控的。
寒川反手就从乾坤袖中取出一把剑横在胸前，他往剑上灌入灵力，灵力满载的剑身从而散发出耀眼夺目的光芒。
他面无表情的看向沈钰，薄唇微启，淡声道：“来。”
可沈钰却不敢动手，在阴差阳错的嘲讽之下，竟暴露了自己在比武时的行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