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川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是不时会抬手虚虚搂一下他，谨防他掉下去。
“等等！”食梦魔忽然一摆手，站了起来，沉声道：“找到了！”
见状沈钰这才停止了笑，一直以为食梦魔说的令人作呕，只是因为对鬼刹有偏见，不曾想真当寒川催动剑诀下降时，沈钰还真闻到了一股难闻的气息。
此刻他们正下方是一只体型非常庞大的魔，具体是什么类型的魔他们暂且看不出来，但它远远看上去就像一尊巨大的佛像。
说是佛像也不准确，准确来说，它更像是一个因为体型太大，而动弹不便的“胖子”。
此刻它正盘坐在地上，而他的周围，则围满了体型较小的各种人魔鬼怪，正对它进行攻击，但显而易见，他们的攻击没有任何作用。
所有的法术，兵器打在它身上，简直就像是撞南墙，根本无关痛痒，而它本人则双目阖实，像是在小憩中。
随着霜降缓缓降落，沈钰也轻摇铃铛，遣散了周边一群围攻的鬼怪们，给几人腾出一片干净地。
直到与这位鬼刹正面相见时，沈钰才发觉，这个食梦魔还真是个老实人，这位鬼刹怎么说呢，长得还真是奇特，它有着人一样的五官……也不知该怎么描述。
乍一看跟个大胖子挺像，但这具体的，沈钰也说不出来了，难不成……就因为它长得像人，所以就这么令人看不顺眼？
倒也不是说长得有多丑陋，但就是纯粹的那种看着令人非常不顺眼，沈钰自认为自己的脾性算是很好的了，可即便如此，在他见到鬼刹的那一刻，还是会有一种想揍它一顿的冲动。
自己如此，那寒川呢？
沈钰实在是好奇，他忍不住悄悄转头向他看去，但寒川似乎没什么反应，神色淡淡的，倒也看不出喜怒。
不过此事倒也挺古怪，沈钰想不明白，它是怎么做到又丑又臭的？
且这……这玩意，怎么看都与“鬼刹”二字格格不入，这个名字听上去，就是那种身着一身黑，隐藏在黑暗之中，长相凶狠，还有满口锋利的爪牙的那种，杀人如麻的魔鬼。
断不会是这么大一个，巨大的胖子！
“如何？我没夸大其词吧？”明明没有眼睛，可食梦魔却朝着鬼刹的方向看去，问道：“就是看它非常不顺眼吧？”
“嗯……”，沈钰也没法否决他的说辞，但关于这个难闻的气味，他还是想问道：“不过它身上为何会有这么难闻的气味？难不成，是因为杀生过多？”
不太能准确描述这个气味，有一点腐败，又有点汗酸，这具体的，像是那种长久没有沐浴，而会产生出来的气味。
“非也，因为它不洗澡”，食梦魔解释道：“自与他相识到我失去光明，都从未见它洗过澡。”
寒川：“……隐私之事，你怎可能见？”
“倒，倒也不用亲眼所见吧”，沈钰的笑容逐渐变得有些窘迫，有些无奈的说道：“难不成，就因为没见过它洗澡，你就恼羞成怒？要杀以泄愤？”
直到此刻，沈钰都仍旧无法相信食梦魔要杀它的理由，所以话语间，也多是玩笑之意。
“当然不止于此”，食梦魔摇了摇头，踌躇片刻后又说道：“但这也是主要原因之一。”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但沈钰总感觉他有点不对劲，可能是此刻天地间一片猩红昏暗的缘故，所以食梦魔刚才在那一瞬，看上去似乎有点脸红了。
但比起他真的脸红，沈钰更宁愿相信是自己看错，随后他又接着说道：“这鬼刹，原先是由地上蠕动的那些，最低阶的魔，泥流所进化而成的，你应该也看到了，它们在此处无处不在，随处可见。也正因它们柔若无骨，看上去浑身都是弱点，可却又都不是弱点，所以它们极难杀死，普通泥流尚且如此，就更别说鬼刹这种。”
“什……什么！？”沈钰蓦地睁大了眼眸，顿时感到一阵惊悚，忍不住喃喃道：“鬼刹居然是……这种东西？天……无师之巅竟然会与这么恶心的东西签订契约，这……”
那种东西光是看到就让人感到阵阵恶心，更别说像鬼刹这种极品，已经修炼出人型，还如此庞大的这种。可就是这种恶心人的东西，与无师之巅签订了契约，以保两族互不侵犯，长达百年之久。
“所以这把墨凛最初，就是为了杀它而制的”，食梦魔又接着解释道：“只不过后来我被失明之痛给冲昏了头，故而才慢慢将此事遗忘，再后来它被打入了无间地狱中，我就彻底忘得一干二净了。只是偶然遇见了你，只是终于又被我想起来，无间地狱里，还有这么个心头之恨在。”
“老东西”，头顶忽然炸起一个极其尖锐的女声，它说道：“你居然在这，还真是好久不见呐。”
这个声音非常古怪，她听上去像是少女，可又比少女刺耳的多，像是被人扯着嗓子，又像是喉咙被人踩着，才能发出来如此刺耳的声音，从第一声响起时，沈钰的后背就噌的一下起了一层厚厚的鸡皮疙瘩，话音落下时，鸡皮疙瘩也随之掉落在地。
“呵，老妖婆！”随着食梦魔抬头，两人也终于意识到刚才这个刺耳的声音，正是鬼刹所发出来的，食梦魔对它说道：“想不到，你还记得我。”
“那是自然”，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才发现鬼刹竟不知何时睁开了眼，而它一只眼，便有半个人这么大，眸中散发着幽幽绿光，瞳仁则像猫眼一样，成一条直线状，此刻它正微眯着眼，唇角带着笑意，意味深长的说道：“哥哥待我温柔多情，情这一字难得，奴家又怎会轻易忘却。”
沈钰双眸微睁：“……啊？”
寒川：“………”
“他妈的！你再胡说八道试试！”食梦魔彻底失了态，破口大骂道：“当初要不是你用女相骗我！我又怎会……怎会……”
不是错觉，这个一直潜藏在睡梦中，无人能及，无人能杀的绝世魔头，此刻正涨红了脸，头顶简直在冒着青烟，他指着一个会用女声说话的超级大胖子，脸红脖子粗的怒骂。
“等等，你是说”，消息来的太突然，太诡异，沈钰只觉得脑瓜子一下子懵了，短短几个字，竟怎么也消化不掉，他脑海里努力拼凑出一个零零散散的故事，试探性的问道：“你跟这个，泥流，胖子，还……还……？”
“闭嘴！”食梦魔猛一回头，明明没有瞳仁，可他看上去却非常凶狠，愤愤道：“往事不堪回首，谁过往没点污水！是它骗我在先，也是我有眼无珠罢了！”
看着他微微凹陷的眼眶，沈钰喃喃道：“这……这倒也是。”
“可这位”，寒川忽然开口说道：“看着不似女子。”
“它没有性别！”食梦魔虽然愤怒，但还挺老实，有问就必答：“一摊泥泞！何来性别之说！”
“哥哥怎么不肯说实话？”巨大的鬼刹忽然又诡异的笑了起来，像是掐着嗓子，它又说道：“我半身男儿，半身女儿，那一夜，哥哥不都……呵呵呵。”
“我靠！？！？”沈钰惊得目瞪口呆，整个人都傻掉了，他满脸惶恐的看着已经完全熟透的食梦魔，震惊道：“前辈，你从前，从前玩的这么花的吗？”
“你给我闭嘴！！！”看得出他是真动怒了，一声震天吼后，宽袖一甩，他反手就开始结印，运转灵流，咬牙切齿的说道：“不问归途！你今日必死无疑！！！”
比起那个看它不顺眼，好像这个理由，才比较服众，这个过往可不止是点污水，他妈的，这跟自身泡在了泥潭里，跟被那些泥流趴在身上，一点一点吞噬殆尽有什么区别？
这是沈钰第一次见食梦魔出手，别说沈钰，完全可以说是自食梦魔失明以来，第一次在世人面前出现，第一次动武。
只见他腾空一跃，随后飞速疯狂结印，那手速快得几乎就只剩几道残影，紧跟着一道道五颜六色，不同功效的法术攻击，就落在了鬼刹的身上。爆发出噼里啪啦，震耳欲聋的爆破声。
有些火系的法术打在它身上，烫破了点表层的皮，还会散发出一股烤肉混杂着腐臭的气味，这让本就难闻的鬼刹，变得更臭了。
可这些攻击，就跟那些围着鬼刹不断攻击的小喽啰一样，对它来说根本无关痛痒，见他出手，鬼刹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轻轻叹了叹气，随后便享受似的合上了眼帘。
如果说那些小喽啰的攻击就像是挠痒，那么食梦魔如此强而有力的攻击，对于鬼刹来说，那就是按摩。
只见它满脸享受，神色悠哉的承受着这一切，必要时，它还会抬手指一指另一边没有受到攻击的肩膀，提醒道：“这边来几下。”
“欺人太甚！”随着最后一道攒满灵力的攻击打出，食梦魔猛的回过头，对着沈钰吼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打它啊！墨凛给你，是真当拐杖用的！？”
“啊？哦！好！”，被他这么一提沈钰才终于回想起自己来此的目的，赶忙抬手摇了摇铃铛，一激动，甚至连墨凛怎么用都忘了，他赶忙回应道：“你，你先打着，我马上跟上。”
全程沈钰都看得一愣一愣的，毕竟从食梦魔说看它不顺眼起，一直到如今与它交手，沈钰都仍旧只当他在说笑。
如今看着这两大魔头交锋，准确来说就只有食梦魔一个人在半空飞来飞去，闪来闪去，不断切换着站位在对鬼刹进行攻击。
“你，你要不去帮前辈吧”，寒川用剑，与他这种用法术的不同，他更适合近身作战，左右他留在自己身边用处不大，沈钰便对他说道：“他看起来，比较需要帮助。”
“好，你别靠太近”，寒川没什么意见，只是平静的看了他一眼，提醒道：“待我与他找寻到鬼刹的弱点，便告诉你。”
“嗯”，两人最后对视了一眼，带着彼此的牵挂，彼此的期盼，寒川转过了身。
沈钰缓缓合上了眼帘，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待他再次掀起眼帘时，已经完全变了个人，眸光似有邪气溢出，“叮铃”一声响，竹竿轻轻点地。
一阵阴风扑面而来，墨发在空中蹁跹，广袖翻滚，又是“叮铃”一声响，沈钰抬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点墨为唤，听铃作引，众邪复苏，听我，号令！”
随着话音落下，刮来的风愈发凶猛，寒川鬼使神差的停下了动作，不由得僵硬的回头看去，独属于墨凛至邪的气息，不得不说真的会让人感到不安。
像是内心中的恐惧被唤醒，被无限放大，那一刻，他不得不承认，内心对于墨凛还是会有一点畏惧。
也是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比起从前，沈钰当时真的已经算收敛了，地表忽然开始产生震动，一时间周围所有的对决都戛然而止，整个世界都静了下来。
紧跟着一具具傀儡破土而出，他们以各种千奇百怪的姿势从土中爬了出来，其数量看上去就像是一支军队。
见此情形，食梦魔负手而立，颇为满意的勾起了嘴角，阵势之大，就连鬼刹都忍不住掀起了眼帘，可它却丝毫不畏惧这一切，一声嗤笑后讽刺道：“虚张声势。”
这些傀儡邪祟，于鬼刹而言，跟那些日日都在身边徘徊的小喽啰没什么区别，只不过这次的数量确实有些惊人，但它好歹也是一大魔头，这么多年的道行，可不是白修的。
“杀”，随着沈钰一声令下，所有的傀儡与邪祟都一窝蜂冲了上去，围着鬼刹开始攻击，更甚者，还有顺着它身体爬上去的，像是一只只蚂蚁，对着鬼刹开始不断攻击。
寒川不认为鬼刹会这么容易被杀掉，他转头看向食梦魔，问道：“它的弱点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