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婉莹五岁那年，宁贵妃再次怀有身孕，本以为这次会顺顺利利诞下一位皇子，没想到，还不到三个月的时候，孩子就没了。
周荣宁为此沉浸在深深的哀痛之中，久久不能自拔。顾清语接连进宫探望，见她一直闷闷不乐的样子，便将周婉莹也带了去。
周婉莹自幼便与众不同，言语之早，令人称奇，常常三言两语就把长辈们哄得眉开眼笑，连周檀绍都忍不住与她纳闷道：“你我都不算是能说会道之人，偏偏她生得这般机灵有趣。”
顾清语摇头轻笑：“许是老天爷也觉得咱们话少，这才派了这么一个小祖宗过来。”
周檀绍笑了笑，又担忧起长姐来：“娘娘一直心存期望能够再生下一位皇子，如今失望落空，她心里自然不好受。让她乖巧些，莫要过于聒噪。”
“二爷放心。”
顾清语坐在马车上叮嘱周婉莹，轻声细语道：“贵妃娘娘身子不适，你需得更加懂事，莫要喧哗打闹，言语间也需谨慎，切莫提及娘娘的伤痛之处，免得她更加难过。”
周婉莹已然懂事，那双眸子宛如晨露滋润下的黑葡萄，闪烁着灵动的光芒：“姑姑的小宝宝没有了，姑姑伤心了，臻臻明白的。”
周荣宁晨起之后，先是过问了二皇子和公主的饮食起居，之后又让吩咐御膳房准备几道能清热去火的汤品，欲送往御书房以表关怀，而之后，她一人独处，又如同失了魂魄般，倚坐在床头，神思游离于现实之外，沉浸在一片恍惚之中。
“姑姑！臻臻来了。”
须臾，一声清脆的童音从院中传来，惹得周荣宁恍惚回神。
宫女们轻盈上前，细声禀报：“娘娘，侯府的二奶奶与臻臻小姐已至。”
周荣宁轻轻颔首，眸光微垂，细致地抚平衣袖的褶皱，再抬眼时，就见周婉莹乖乖巧巧地走进来，顾清语紧随其后，二人身影交织，一大一小，十分相似。
“姑姑！”
周婉莹规矩行礼，跑到她的身边，那双清澈的眼眸里映着周荣宁略显憔悴的面容，轻声细语道：“臻臻来看您了。”
“好孩子。”
周荣宁周荣宁的嘴角难得勾勒出一抹温柔的微笑，她缓缓伸出手，将周婉莹温柔地拉到自己跟前。周婉莹抬头，目光灿灿：“姑姑莫要太过伤心，臻臻定会向苍天与佛祖虔诚祈求，让他们把姑姑的宝贝还回来。”
童言无忌，却字字珠玑，温暖人心。
周荣宁闻言，瞳孔微微一颤，随即温柔地执起她纤细的小手，双掌温暖而坚定地将其包裹其中，抬头看向顾清语道：“臻臻这般懂事，本宫甚是欣慰。”
顾清语浅浅一笑，声音柔和而带着关怀：“娘娘风华正茂，万不可过于沉浸于感伤之中，以免伤了贵体，叫皇上心疼。”
周荣宁似叹非叹：“本宫知道轻重，这孩子实在可惜……只当是本宫和他没有缘分，本宫恢复一阵子就没事了，你们不必这般在意。臻臻还小，莫要让她担忧这些大人的事。”
“是，娘娘。”
顾清语轻轻点头，温和应下。
周荣宁强撑着精神，和周婉莹说了几句话，顾清语见她憔悴得厉害，连茶都没喝一口，便又带着周婉莹起身告辞了。
行至宫门边缘，恰逢一队人马整装待发，步伐铿锵，铠甲在阳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正浩浩荡荡地朝宫内行进。
顾清语掀开帘子，视线远落，便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正是沈砚，此刻的他，已非昔日可比，都尉府的势力在他的带领下日益显赫，那些皇廷内卫都是由他亲自调教，守卫着皇宫内庭的每一个角落。
看到永安侯府的马车，沈砚的眸光轻轻一敛，随之面无表情地放慢了马。
周婉莹也朝着窗外看去，只见对面一位身形挺拔的男子正策马而来，他骑着一匹雄壮的黑马，气势非凡，只是长得过于俊美，甚至比女人还要美。
周婉莹平日里鲜少遇见如此独特之人，她那双乌黑明亮的大眼睛，直直地看向他，眼中闪烁着孩童的天真与好奇。
顾清语眉心一动，见沈砚翻身下马，朝她的马车走来，便也没有出言阻止，只是风轻云淡地开口道：“沈大人。”
沈砚走到马车边，俯身一礼，朗朗开口道：“见过侯府二奶奶，见过……臻臻小姐。”
他一开口便直呼了周婉莹的乳名。
周婉莹歪着头，轻轻地咦了一声，微微蹙起好看的眉毛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你是谁呀？”
沈砚淡然一笑，满眼温和：“回臻臻小姐，我是沈砚，是二爷和二奶奶的一位朋友。”
顾清语垂眸看向女儿，拍拍她的后背，轻声提醒道：“臻臻，快给沈大人问安。”
周婉莹见沈砚一脸温和，随之微微一笑道：“沈大人好。”
沈砚闻此，心中甚是惬意，眼帘微垂，笑意在眼角轻轻漾开，温柔而不刺眼。
随后，他的目光温柔地转向顾清语，那双含笑的眼睛仿佛蕴含着千言万语。
见你一切顺遂，我心甚慰。
这孩子像极了你，只是也像极了周檀绍。
短短一个照面，却是来之不易。
待沈砚再次利落地跨上马鞍，他那威严沉稳的面容又重归本位，不怒而自有一股令人敬畏的气势。
回去的路上，周婉莹望向顾清语，轻声问道：“娘亲，那位沈大人长得好漂亮。”
顾清语轻轻一笑道：“是啊，不过，沈大人最令人钦佩之处，却非他那惊世之颜。他统领整个都尉府，乃是朝中三品大官。”
“那沈大人的官职，与阿爹相比，谁更高些呢？”
顾清语眼神柔和，实话实说：“沈大人的官阶，要高于你阿爹一些。”
周婉莹闻言，似有些不开心道：“我要阿爹做大官，大过他……”
顾清语不等她说完，便抬手轻轻掩住了她的嘴，眼中满是认真与告诫：“朝堂之事，不可玩笑。你还小，切不可随意乱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