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儿苦恼又内疚,把脸偏向窗外,废车场里的硝烟味、枪声,仿佛还残留在感官里,挥之不去。
她指尖蜷缩着,体内奔流着激战过后的肾上腺素,还有难以言喻的挫败感。
本以为这次行动,可以抓住唐景明,可以触及神秘组织‘深渊之瞳’的核心,更可以救出老师,然而现在,貌似打草惊蛇了。
最主要的,霍哲还因此受了伤。
苏婉儿微微吸了口气,将翻涌复杂的情绪压下去,刻意没有去看驾驶座上的沉默的男人。
车厢内的空气更加窒息了起来……
良久后,霍哲打破了沉默:“狙击手的埋伏,柳如玉的人呈包围态势,步步逼近,还有唐景明今晚的突然出现,他点破胸针,其实就是在下最后的通牒。”
他顿了顿,像是解释,又像是陈述一个冰冷的事实,“如果,当时不及时动手,我们会被困死在里面。”
苏婉儿听见他的解释,身体微僵了下,没有回头,眼眶里已经泛起了猩红,轻轻“嗯”了一声。
她不是不懂行动的危险,也明白在那种情况下,男人的决断很可能是唯一正确的选择,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愿意解释,更知道她此刻在想什么……
霍哲沉默了下,继续说:
“这次行动,我们布置周密,考虑也很完善,但唯独没把唐景明算进去,没能达到触及‘深渊之瞳’核心,以及救出苏教授的首要目标,是我的责任。”
他的这句话让苏婉儿终于转过了头,声音有些哽咽:
“阿哲,别这么说,你……已经很厉害了,要不是你,我今晚可能,不是死,也会被他们抓走,更别谈救老师了。”
“你不用安慰我,事实就是事实,我不会回避。”霍哲深沉看了她一眼再说。
苏婉儿连忙摆手:“不……事实不是这样的,虽然今晚我们可能打草惊蛇了,但也不是没任何价值,至少他们全都暴露了,唐景明更从幕后,走到了幕前。
还有,他被迫现身,应该老巢就在滇城,不然怎么可能会亲自插手此事?你觉得呢?”
“嗯……猎鹰已经锁定了他们临时启用的一条备用通讯线路,摸到了两个之前未掌握的境外联络点,同时也会利用警方剪除赵坤与柳如玉的力量。
更重要的,我们坐实了‘江家急于转移资产’的人设。”霍哲说话间,微微停顿,侧头看了她一眼:
“唐景明生性贪婪又多疑,他以及他幕后的人,不会放过这块到嘴的肥肉,尤其是认为我们已经穷途末路,会更想控制我们,而不是立刻毁掉。”
苏婉儿安静地听着,心中的那点涩意和挫败,在他条理清晰分析中,慢慢沉淀下来。
不得不承认,他的思维永远比她更快一步,看得更远一层,她还在为眼前的失利懊恼,他已经为下一场博弈布下了棋子。
“所以,我们还有机会?”
“不是有机会。”霍哲转回头,语气斩钉截铁,“是我们跟他们之间的游戏,现在才真正开始。
他们动了,我们才能找到破绽,找到……苏教授。”他最后三个字说得格外清晰,像是一种承诺,重重落在苏婉儿心上。
“嗯……”她冲他笑了笑。
霍哲没再说话,继续专注的开起车来。
苏婉儿看着男人冷毅的侧影,看着他手臂上那片刺目的暗红,所有杂乱的情绪,在这一刻,奇异地平复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复杂的感觉,信任,依赖,还有……心疼。
她也没有再说话。
车子平稳地驶入安全屋所在的小区。
霍哲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动作间牵扯到伤口,让他眉头微微蹙了一下。
苏婉儿立刻伸手,按住了他准备开车门的手,“怎么啦?疼吗?等会儿,先处理伤口。”她忧心说。
男人动作顿住,目光落在她按着自己手背的那只手上,停了片刻,然后抬起眼,看向她。
四目相对……
“好。”他应道,声音比刚才低沉了几分。
苏婉儿率先下车,拉起他快步走向了房间,随即取出医药箱,放在客厅的茶几上,对他说:“赶紧坐下,把外套脱了。”
霍哲没说什么,很听话的在沙发上坐下,用未受伤的左手,有些费力地脱去被血浸湿的西装外套,露出里面同样被染红了一片的白色衬衫袖口。
她秀眉紧皱,深呼吸了好几下才微颤着手,用剪刀小心地剪开黏在伤口周围的布料。
那道刀伤清晰地暴露出来,皮肉外翻,血还在慢慢渗出。
苏婉儿的心顿时揪了起来,动作却愈发轻柔,用消毒棉签仔细地清理着伤口周围的污迹和血痂。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棉签触碰伤口和两人轻微的呼吸声,她仔细地将纱布一层层缠绕上去,动作熟练而轻柔。
霍哲则一直沉默地看着她,看着她专注的侧脸,看着她因为担心而轻蹙的眉头,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流,悄然划过他冷硬的心房……
“下次……”她突然轻声开口,打破了寂静,“不要再做那种冒险的事了。”
“什么?”男人唇角微勾,故意装糊涂。
苏婉儿抬头,与他对视,“扑向暗门,太危险了,如果你慢一点,或者那个护卫的刀偏一点……”她没再说下去,但眼底流露着后怕的情绪。
“在我心里,没有下次,只有当下,该做什么,必须做什么。”他的回答,简单干脆。
只是,听见这句话,她为他包扎的手,微微一顿。
苏婉儿明白了,无论是保护她,还是追击唐景明,在那一刻,都是他判断必须去做的事,没有权衡,没有犹豫。
危险与否,不在他的考虑范畴之内。
她的心再一次被感动,鼻头又开始酸了起来,赶紧低下头,继续手上的动作,将纱布最后打上一个结。
“……好了。”她声音有些发紧,倏然抬眸,才发现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有些过分,甚至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发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