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绍看着他们那丑陋的嘴脸，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他们的鼻子，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何尝不知道，这两个人，就是两个只会阿谀奉承的马屁精。
可是，现在杀了他们，又有什么用？
能挽回败局吗？
能让鹿肠山回来吗？
能让死去的几万将士复生吗？
不能。
只会让本就混乱的军心，更加动荡！
“滚！都给我滚出去！”
袁绍无力地挥了挥手，瘫坐在帅位上，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
众人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退出了大帐。
只有一人，依旧静静地，跪在原地。
正是谋士沮授。
“你，还有什么事？”袁绍有气无力地问道。
沮授抬起头，那张儒雅的脸上，此刻，却写满了悲壮与决然。
“主公，事已至此，我军士气已丧，军心已乱，再战，必败无疑！”
“为今之计，只有一个办法，可以保全我河北最后的元气！”
“什么办法？”袁绍的眼中，闪过一丝希冀。
“退！”
沮授的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立刻放弃朝歌！全军后撤，退守邺城?，重整旗鼓，徐图后计！”
“这，是我军唯一的生路！”
“退？”
袁绍的瞳孔，猛地一缩！
这两个字，像两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地刺进了他的心里！
他袁本初，四世三公，天下霸主！
亲率十万大军南下，结果，连敌人的面都没见到，就被打得丢盔弃甲，狼狈北撤？
这要是传出去，他袁绍的脸，往哪搁？
天下人，会怎么看他？
他会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成为天下人永远的笑柄！
“不可！万万不可！”
刚刚退到帐门口的郭图，听到这话，又立刻冲了进来，大声疾呼！
“主公！我军尚有十万！兵力数倍于敌！岂能不战而退？此乃自乱阵脚，自取其辱啊！”
逢纪也跟着附和道：“是啊主公！沮授此言，乃是动摇军心之语！当斩！”
他们知道，一旦撤退，那主张出战的他们，必定会成为袁绍泄愤的替罪羊！
所以，他们宁愿让这十万大军，全部死在这里，也绝不能退！
“你们！”沮授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二人，怒斥道：“国贼！你们这两个国贼！为了自己的一己私利，竟要陷十万大军于死地！陷主公于不义！你们，该杀！”
“你血口喷人！”
“你才是动摇军心！”
大帐之内，三位河北最重要的谋士，像市井泼皮一般，当着袁绍的面，撕破了脸皮，互相攻讦，大吵大闹。
“够了！！”
袁绍发出了一声歇斯底里的咆哮！
战，是死路一条。
退，是奇耻大辱。
他感觉自己，被架在火上，来回地炙烤，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就在袁绍大营之内，因为战与退的问题，彻底陷入内讧与瘫痪之时。
顾衍，又动了。
他没有急着去收拾朝歌城那座孤城。
他下达了一道，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命令。
开仓！放粮！
就在那座绝望长城之下，顾衍军，摆开了一口口巨大的行军锅。
雪白的大米，肥硕的肉块，在锅里，翻滚着，散发出诱人到让人发疯的香气。
那股肉香，顺着风，飘啊飘，飘进了袁绍的大营，飘进了每一个饥肠辘辘，惶恐不安的河北士兵的鼻子里。
紧接着。
顾衍将被俘的数万河北降兵，全都带到了长城之前。
他没有打骂，没有羞辱。
他只是让这些降兵，排着队，每人，都领上了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香喷喷的，白米干饭，和一大块，炖得烂熟的，流着油的猪肉！
“吃！都给老子放开了吃！管够！”
负责分发饭食的伙夫，扯着嗓子大喊。
那些饿了好几天的河北降兵，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脸面和尊严，一个个如同饿死鬼投胎，捧着饭碗，狼吞虎咽，吃得满嘴流油。
一边吃，一边，眼泪就下来了。
他们想起了自己。
在袁绍的军中，吃的是什么？
是发霉的陈米，是坚硬的麦饼，是连猪狗都不吃的糠咽菜！
可是在敌人的军营里，却能吃上他们做梦都不敢想的白米饭和红烧肉！
这仗，还怎么打？
为了什么去打？
更绝的是。
顾衍还让人，将那个被俘之后，一直半死不活的颜良，也给架了出来。
此刻的颜良，早已没有了河北上将的半分威风。
他面如金纸，形容枯槁，眼神涣散，就像一个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
他就被放在一张椅子上，摆在阵前。
像一个展品。
一个活生生的，代表着失败与羞辱的，展品。
“河北的弟兄们！都看一看啊！”
顾衍军的阵前，有嗓门大的士兵，开始用河北的方言，大声喊话。
“你们的主将，颜良将军，还活着呢！”
“你们的同袍，张合将军，也还活着呢！在咱们这，好吃好喝，顿顿有肉！”
“袁绍把你们当炮灰，可咱们顾将军，把你们当人看啊！”
“别再给袁绍卖命了！过来吧！只要放下武器，就有肉吃！就有家分！”
这诛心之言，这诱人的肉香，这活生生的例子！
瞬间，就成了压垮袁军心理防线的，最后一击！
“噗通！”
一名河北士兵，再也忍受不住，丢掉了手中的兵器，跪在了地上，嚎啕大哭！
“老子不打了！不打了！俺要回家！俺要吃肉！”
他的哭声，像是一个信号。
“噗通！”
“噗通！”
越来越多的士兵，丢掉了兵器，跪地痛哭。
整个袁军大营的士气，在这一刻，彻底，完全，无可挽回地，崩盘了！
......
顾衍的中军大帐内。
张合沉默地，站在那里。
这几天，他亲眼目睹了顾衍所有的手段。
从攻心，到分化，再到瓦解。
一环扣一环，狠辣，精准，有效！
他终于明白，自己，河北，为什么会败。
败得不冤。
“想好了吗？”
顾衍放下手中的竹简，抬头看向他。
张合深吸一口气，缓缓地，单膝跪地，对着顾衍，行了一个标准的，军中大礼。
“罪将张合，愿为主公，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