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的月光格外明亮,曹操站在帐外,听着远处传来的更鼓声,忽然想起年轻时在洛阳当北部尉的日子。那时他杖杀蹇硕的叔父,满城权贵都骂他酷吏,可街头的百姓却偷偷往他的靴筒里塞梅子。
“明公,该歇息了。” 许褚捧着衾褥赶来,见曹操望着天边的北斗星出神,“您已三日未曾合眼。”
曹操摆摆手,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那是去年攻破邺城时,从袁尚的战利品里寻到的,玉上雕着两只纠缠的凤凰,正是当年袁绍送给妻子刘氏的定情物。
“把这个送去给袁谭的幼子。” 他将玉佩塞进许褚手里,“告诉乳母,要教他读《诗经》,学礼仪。”
建安十三年孟夏,曹操率领八十三万大军南下。站在赤壁的崖边,他望着江面上连成一片的战船,忽然对身边的周瑜笑道:“公瑾,若肯归降,我便奏请天子,封你为江东侯。”
周瑜的笑声里带着寒意:“丞相可知,江东子弟,宁死不降?”
火攻开始的那个夜晚,曹操正在帐中饮酒。忽然听见江面传来震天的呐喊,他冲出去时,正看见漫天火光映红了半边天。黄盖的火船像一条条火龙,冲破连环战船的锁链,将夜空烧得透亮。
“传我将令,撤军!” 曹操的声音在火海中嘶哑,“让张辽断后,保护百姓撤退。”
逃亡的路上,曹操踩着泥泞的土地,忽然想起郭嘉临终前的话:“若南征,需防火攻。” 他望着身边冻得瑟瑟发抖的士兵,忽然从马上跳下来,将披风披在一个少年的肩上。
“你叫什么名字?”
“末将邓艾。” 少年的声音带着哭腔,“家在棘阳,父母都被战火所杀。”
曹操摸了摸他的头:“好好活着,将来替我平定天下。”
回到许昌时,已是建安十四年的春天。曹操站在城头,望着城外重新泛绿的麦田,忽然听见荀彧的声音:“明公,刘备已在成都称帝。”
他接过奏疏的手顿了顿,指尖触到卷首那枚鲜红的玉玺印记。阳光穿过云层照在他的白发上,像落了一层霜。
“让陈群修订律法,减轻赋税。” 曹操转身时,披风扫过城垛上的青苔,“告诉天下,我曹操,定要还百姓一个太平盛世。”
城楼下传来孩童的嬉笑声,曹操往下望去,见几个孩子正在放风筝。那风筝飞得很高,像一只展翅的雄鹰,在湛蓝的天空里自由翱翔。他忽然想起年轻时的梦想,那时总觉得统一天下是遥不可及的事,如今却已近在咫尺。
“明公,该上朝了。” 荀彧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曹操转身时,玄色披风在城垛上划出一道沉郁的弧线,带起的水珠落在青苔上,洇出深绿的斑痕。他望着城墙下那片渐次热闹起来的坊市,晨雾里已能看见挑着菜担的农人踏过青石板,木轱辘车碾过路面的吱呀声混着孩童的笑闹,像一把钝刀在他心口慢慢研磨。
“文若可知,昨夜我梦见桥公了。” 曹操的声音裹着寒气,白汽从唇间涌出又迅速消散,“他指着我鼻子骂我奸贼,说我盗了江东的大乔小乔,要将我钉在耻辱柱上。”
荀彧捧着朝服的手指微微一颤,藏在袖中的手攥紧了。他仰头望见曹操鬓角新添的霜白,在晨光里泛着刺目的银,忽然想起初平三年那个火烧洛阳的夜晚,那时曹操的发间还只有零星几缕灰白,纵马奔过尸骸遍地的街道时,眼里的火能烧穿整个黑夜。
“明公一统北方,救万民于水火,桥公若泉下有知,当谢明公才是。” 荀彧的声音平稳如镜,可垂在身侧的手却在袍袖里蜷成了拳。他知道曹操并非在意几句骂名,只是这天下快定了,藏在铠甲下的旧伤反倒疼得更厉害。
曹操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撞在城砖上弹回来,竟有几分凄厉。“谢我?那些世家大族怕是正等着看我曹家败亡呢。” 他抬手按在腰间的玉珏上,那是当年献帝亲赐的 “魏公” 信物,触手生凉,“让虎贲军加强宫禁,今日朝会,必有好戏。”
荀彧躬身应诺时,眼角余光瞥见曹操靴底沾着的草屑。昨夜明公定然又去了西园,那片被战火焚毁的太学遗址如今已长满齐腰深的蒿草,据说曹操常独自坐在断碑上,对着月亮喝到天明。
踏上丹陛时,朝服的玉带勒得曹操肋骨生疼。他最近总觉得喘不上气,太医说是常年征战伤了肺腑,开的汤药却被他随手丢在案头。案上堆叠的奏章里,有张辽从合肥送来的战报,说孙权又在濡须口集结了战船;也有夏侯渊在西凉的急件,羌族诸部趁秋收时节蠢蠢欲动。最让他心烦的是陈群递上的新律草案,那些密密麻麻的条文间,藏着世家们不肯退让的锋芒。
“陛下驾到 ——”
太监尖细的唱喏声刺破大殿的寂静,曹操随着百官跪倒时,膝盖撞在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望着阶下那片晃动的冕旒,忽然想起建安元年迎献帝入许昌时,这位天子的龙袍上还打着补丁,如今十二旒冕冠下的脸虽依旧苍白,却多了几分难以言说的疏离。
“魏公近日辛劳,” 献帝的声音像浸在冰水里,“听闻命陈群修订律法,不知可有眉目?”
曹操叩首的动作顿了顿,额头几乎要贴到冰凉的地砖上。他能感觉到殿内数十道目光落在背上,有荀彧的担忧,有程昱的锐利,更多的却是那些世家官员们若有若无的审视,像冬日湖面下的冰棱,看着平静,实则暗藏杀机。
“回陛下,” 曹操的声音在大殿里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新律已删繁就简,凡苛捐杂税尽皆革除,田租降至三十税一。只是……” 他顿了顿,眼角扫过站在文官队列首列的孔融,“有些条文,还需与列位大人商议。”
孔融果然出列了,玄端朝服衬得他面如冠玉,手中笏板却握得发白。“魏公此法,怕是要断了朝廷的财源。” 他的声音清越如钟,在殿内激起嗡嗡的回响,“世家大族尚且要按丁缴纳赋税,何况寻常百姓?依老夫看,不如恢复汉初的十五税一,方为稳妥。”
曹操缓缓起身,腰间的玉带发出细碎的摩擦声。他盯着孔融花白的胡须,忽然想起当年在洛阳,这个总爱捧着《诗经》的少年郎,曾在太学的槐树下与他争论 “民为贵” 还是 “君为贵”。那时的孔融眼里有光,不像如今,眼底只剩算计的阴翳。
“孔少府可知,” 曹操向前迈了一步,玄色朝服在晨光里泛着暗纹,“兖州去年蝗灾,颗粒无收,百姓易子而食。若按十五税一,明年开春,怕是要多出十万具白骨。”
孔融的脸霎时涨红,握着笏板的手微微颤抖:“魏公此言差矣!百姓困苦,当劝谕世家捐粮,而非轻徭薄赋动摇国本。”
“劝谕?” 曹操忽然提高了声音,殿内的烛火猛地摇曳起来,“去年袁绍在河北横征暴敛,多少百姓逃到兖州?若不是减免赋税,他们早已成了乱兵刀下的亡魂!” 他猛地一拍案几,青铜酒樽震得跳起,“传令下去,新律三日后颁布,有敢阻挠者,以谋逆论处!”
殿内鸦雀无声,连呼吸声都仿佛被冻结。曹操望着阶下那些垂首的官员,忽然觉得喉咙发紧。他想起二十年前在洛阳城门口,那个卖草鞋的刘备曾拉着他的手说:“天下大乱,皆因民不聊生。” 那时他只当是少年狂言,如今才懂,所谓天下,不过是无数双渴望安稳的眼睛。
“魏公息怒。” 荀彧适时出列,素色朝服在满殿凝重中显得格外清润,“孔少府也是为朝廷着想,不如让陈群再添几条关于世家纳捐的条文,两全其美。”
曹操盯着荀彧看了半晌,忽然低笑一声。他知道荀彧是在给双方台阶下,这些年若不是有这位王佐之才在中间斡旋,朝堂早已成了血海炼狱。“就依文若所言。” 他转身面向献帝,深深一揖,“陛下,臣请命前往合肥督战,孙权小儿屡次犯境,臣定要让他知晓大汉天威。”
献帝握着龙椅扶手的手指猛地收紧,指甲几乎要嵌进桃木里。他望着曹操挺拔的背影,忽然想起建安五年那个雷雨夜,曹操提着袁绍的首级闯进寝殿,鲜血顺着甲胄滴在金砖上,像极了那年董卓焚烧洛阳时的火焰。
“魏公辛劳了。” 献帝的声音轻飘飘的,像一片羽毛落在地上,“朕…… 朕准了。”
散朝时,曹操故意落在最后。他望着荀彧的背影,忽然开口:“文若,你说这天下,何时才能真的太平?”
荀彧转身时,晨光正落在他鬓角的银丝上。他想起初遇曹操时,那个在讨伐董卓的檄文上按下血指印的青年,眼里的光比今日的朝阳还要炽烈。“快了。” 荀彧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等明公踏平江东,四海归一,自然就太平了。”
曹操却摇了摇头,他抬头望向殿外的天空,一只风筝正从宫墙上飘过,像极了年轻时见过的那只雄鹰。“我总觉得,这太平盛世,像那风筝一样,看着近,其实远得很。” 他忽然从袖中掏出一卷竹简,“这是陈琳替我写的讨吴檄文,你看看。”
荀彧展开竹简时,指尖忽然一颤。檄文里历数孙权罪状,言辞犀利如刀,可最后那句 “愿与天下共讨之” 却让他心头一紧。他抬头望向曹操,见对方正望着殿外的风筝出神,玄色披风在风里微微起伏,像一只即将展翅的孤鹰。
“明公,” 荀彧的声音有些发涩,“陈琳的文笔固然好,可……”
“可太过凌厉,是吗?” 曹操接过话头,嘴角勾起一抹复杂的笑,“当年陈琳骂我祖宗十八代,我尚且能容他,如今写篇檄文算什么?” 他忽然压低声音,“文若,你可知我为何要亲征合肥?”
荀彧的心猛地一沉。他看着曹操眼底一闪而过的疲惫,忽然明白了什么。这些年南征北战,曹操的身体早已是强弩之末,可他偏要拖着病体亲赴前线,不过是怕自己一旦倒下,这辛苦打下的江山会立刻分崩离析。
“明公春秋鼎盛,何必如此辛劳?” 荀彧的声音有些哽咽,“张辽将军足智多谋,定能守住合肥。”
曹操却摆了摆手,他转身走向殿外,披风在身后划出一道决绝的弧线。“张辽虽勇,却少了些狠劲。”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这天下,终究要靠我们自己打下来。”
走出宫门时,夕阳正将城墙染成一片金红。曹操望着远处练兵场上飘扬的 “曹” 字大旗,忽然想起年轻时在洛阳城外射猎的日子。那时他与袁绍、张邈纵马驰骋,追逐着奔跑的麋鹿,以为这天下不过是猎场上的猎物,只要弯弓搭箭,总能收入囊中。
“明公,马车备好了。” 许褚的声音像惊雷般炸响,打断了曹操的思绪。
曹操踏上马车时,忽然一阵眩晕。他扶住车壁,看着铜镜里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忽然觉得有些陌生。这张脸,曾让多少敌人闻风丧胆,又让多少百姓顶礼膜拜,可如今却连自己都快认不出来了。
“仲康,” 曹操的声音有些沙哑,“你说,等我平定了江东,该做些什么?”
许褚愣了一下,黝黑的脸上露出憨厚的笑:“自然是让百姓好好过日子,不用再打仗了。”
曹操却摇了摇头,他望着车窗外飞逝的街景,忽然想起年轻时的梦想。那时他总觉得,只要统一天下,就能让百姓过上好日子,可如今才明白,这统一天下,不过是另一场战争的开始。
马车行至城门时,曹操忽然掀开车帘。他望着城墙下那片热闹的坊市,看见几个孩子正围着一个卖糖人的小贩,笑得一脸灿烂。阳光落在他们脸上,像极了当年在谯县老家见过的模样。
“仲康,” 曹操的声音有些发颤,“你说,这些孩子长大后,会记得我吗?”
许褚挠了挠头,憨厚地笑了:“明公是大英雄,他们肯定会记得。”
曹操却只是笑了笑,他放下车帘,将外面的喧嚣隔绝在外。车厢里忽然安静下来,只剩下车轮碾过路面的吱呀声。他闭上眼睛,忽然想起年轻时的那只风筝,那时它飞得那么高,那么自由,像极了他曾经的梦想。
“驾 ——”
车夫的吆喝声将曹操从思绪中拉回。他睁开眼,看见车窗外的天空渐渐暗了下来,几颗早亮的星星在暮色里闪烁。他知道,合肥的战事还在等着他,江东的风浪还未平息,这天下的太平,终究还需要他一步一步去争取。
车厢内的烛火忽明忽暗,将曹操的影子在壁上拉得老长。他伸出手,指尖刚触到车窗的木框,就被外面灌进来的晚风冻得一缩。车夫已在车头挂起两盏羊角灯笼,昏黄的光晕里,能看见道旁的荒草被车轮卷起的气流压得伏在地上,像极了那些在他帐下俯首帖耳的诸侯。
“明公,前面该过淝水了。” 许褚的声音从车外传来,带着铠甲摩擦的铿锵声。
曹操应了一声,将厚重的锦袍裹得更紧些。他记得建安十三年那场赤壁大火,也是这样的秋夜,江风里飘着焦糊的味道。那时他站在楼船甲板上,看着漫天火光映红了半个江面,忽然觉得自己像个被顽童扯断了线的风筝,只能眼睁睁看着梦想坠向深渊。
“仲康,” 他对着车外喊道,“让斥候再往前探探,看看淝水渡口有没有扎营的吴军细作。”
“喏!” 许褚的脚步声渐远,很快就听见马蹄踏过石子路的脆响。曹操重新闭上眼,耳边却总萦绕着孩子们的笑声。今早路过谯县郊外的坞堡时,那些在晒谷场追逐嬉闹的孩童,看见他的仪仗竟不躲闪,反而举着刚摘的野菊追了半里地。
“他们还不知道,这世上有比风筝线更难挣断的东西。” 他喃喃自语,指节叩击着膝盖上的兵书。那是郭嘉生前批注过的《孙子》,书页间还夹着几片干枯的银杏叶,是当年在许都相府的庭院里捡的。
车轮碾过一座石桥,车身猛地颠簸了一下。曹操睁开眼,看见烛火跳了两跳,将书页上 “兵者诡道” 四个字照得格外清晰。他忽然想起二十年前在洛阳城,那时他还是个执金吾,带着羽林郎在朱雀大街上巡查。有个卖风筝的老翁总说,放风筝要顺着风势,太刚硬了反而飞不高。
“奉孝若在,定会笑我如今这般瞻前顾后。” 他轻叹一声,从袖中摸出个锦囊。里面装着荀彧昨日送来的书信,字迹依旧清隽,却在结尾处留了半阙未写完的《蒿里行》。他知道,那位尚书令在许都的日子不好过,朝堂上的暗流比江东的水寨还要凶险。
车窗外忽然亮起一片火光,伴随着杂乱的马蹄声。曹操猛地坐直身体,手按在腰间的佩剑上。烛火剧烈摇晃,映出他眼中一闪而过的锐光,那是在战场上磨砺了数十年的锋芒,即便此刻身陷囹圄,也依旧能刺破黑暗。
“明公莫慌!是咱们的人!” 许褚的吼声穿透夜色,带着如释重负的粗粝。车厢门被猛地拉开,冷风裹挟着烟火气涌进来,许褚那张被熏得发黑的脸出现在门口,手里还提着个滴血的首级,“淝水渡口果然有埋伏,不过是些散兵游勇,已经料理干净了。”
曹操盯着那颗双目圆睁的头颅,忽然想起年轻时在顿丘做县令,杖杀蹇硕叔父的那个清晨。那时他以为只要心向光明,就能扫清这世间所有污浊。可如今握着刀柄的手,却比当年沾满了更多的血污。
“埋了吧。” 他松开握剑的手,指缝间全是冷汗,“让弟兄们加紧赶路,天亮前必须抵达合肥城下。”
许褚刚要转身,却被曹操叫住。“那些孩子……” 曹操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像怕惊扰了什么,“你说他们长大后,会记得今日的烽火吗?”
夜色在这一刻仿佛凝固了。远处的淝水传来哗哗的流声,像谁在黑暗中哭泣。许褚挠了挠头,盔甲上的冰碴簌簌落下,他想起自家那个总爱缠着要糖葫芦的小儿子,忽然觉得喉咙发紧:“会记得的。他们会记得,是谁守住了这方水土。”
曹操没有再说话,只是挥手让他退下。车厢重新合上时,他看见窗外的星星又亮了几颗,像极了少年时故乡的夜空。那时他和袁绍在洛阳城外放风筝,袁绍总说要做翱翔九天的雄鹰,而他却偏爱那只拖着长尾的凤凰风筝。
“凤兮凤兮,何德之衰。” 他低声吟哦着,指尖在兵书上划过那些熟悉的字句。忽然听见远处传来隐约的军号声,三短一长,是张辽在合肥城发出的信号。他猛地推开车窗,冷风像刀子般割在脸上,却让他混沌的头脑清醒了几分。
夜色中的合肥城轮廓渐渐清晰,城头的火把连成一片火海,像一条燃烧的巨龙盘踞在平原上。曹操看见城墙上飘扬的 “曹” 字大旗,在夜风中猎猎作响,那声音竟与他年轻时听见的风筝线嗡鸣如此相似。
“仲康,” 他对着黑暗喊道,声音里带着久违的激昂,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时代,“传令下去,明日拂晓,全线攻城!”
车轮再次转动起来,碾过满地狼藉的尸体与兵器,朝着那片燃烧的城池驶去。曹操靠在车厢壁上,听着远处传来的战鼓声,忽然觉得那只断线的风筝并未坠落。它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在更高更远的地方飞翔,带着他年轻时的梦想,朝着这乱世的尽头飞去。
天色将明未明之际,合肥城的东门忽然响起震天的呐喊。曹操站在高坡上,看着自己的军队像潮水般涌向城墙,手中的令旗猛地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