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之前苏元正已经打过电话了，粮站经理见他们来了，还亲自倒了热水过来。
“苏老板和小苏同志从京城回来，周身气质都不一样了。”
苏元正将几大提礼盒装的软姜糖和木瓜丝放在靠近办公桌的地下，笑道：
“哪里就不一样了，还和以前一样，得麻烦宋经理行个方便呢。”
“好说好说！我们都这么熟了，你只管订货。不过今年大家条件好了，来购粮的群众很多，最好不要直接从门市部拉货，太扎眼了。”
“明白明白，那我们到后面仓库拉?”
“对，先定好数量交了钱，我给你们开条子，直接把车开到后头仓库的小门那，我安排人和你们对接。”
“好的好的，那麻烦宋经理费心了。”
每个员工30斤米和20斤油，已经算是非常豪华的年礼了。
财务室里，算盘珠子噼里啪啦地拨动着，收银员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圆框眼镜，目光扫过订货单上的数字，忍不住嘀咕一句：“个体户就是阔气……”
柜台玻璃映出她复杂的神情，语气里又羡慕又带着几分不屑。
除了基础的粮油，干货糖饼也要发一些，来到市场的糖饼店，红色的塑料门帘被风吹得哗啦作响。
店里每种款式的糖饼都分开放来小篮子里，店内店外的铺着摆成几列，方便客人挑选。
这是这几年才出现的景象，再往前些年，都得去百货大楼或国营商店的柜台挤着买。
陈老板老远瞧见苏元正父女，立刻迎了上来，眼角的褶子里仿佛都藏着笑意：
“苏老板！好久不见啊！打算备多少年货呀？今年我们家进回来的品种特别多！和百货大楼有得一拼的！连高档的巧克力也弄回来了一些！”
苏元正看着他指向柜台，里面放的一般是店里最贵的糖，放在玻璃柜里，一是象征着地位，二是怕有人趁生意忙的时候偷偷揣兜里。
“巧克力？平时在外面可不多见哦，卖得好吗？”
陈老板脸上的笑容僵了僵，露出几分尴尬：
“额……实话说，价格有些贵，舍得买的人确实不多，最受欢迎的还是水果味的什锦糖。这不是等着你们这样有实力的大老板来帮衬帮衬嘛。”
苏元正爽朗地大笑起来：
“哈哈哈！陈老板，我可没这么财大气粗，给工人的年货定一些中等价位的糖就可以了，至于自家的，我先问问女儿。”
他转身时，衣角带起一阵风，轻轻掀动了放在矮凳上的价目表。
“渺渺，你来看看除了店里的，我们自家要买什么糖饼，陈老板说今年有巧克力，你想吃吗？”
苏渺看了看巧克力，其实不太想吃。
因为这个很明显不太纯，应该是放了很多添加剂的那种，和梁曼曼的妈妈自己做的那种完全不能比。
不过，即使是这种，对于现在的市场来说，也是很高端的糖果了。
她摇摇头说：“曼曼说明天带她妈妈做的巧克力给我，别买重复了，买些奶糖和软糖带回村里去吧，七叔公和小朋友们爱吃。”
就在苏元正选糖饼的时候，陈老板的大儿子送货回来了。
二十岁的小伙子骑着三轮车风风火火地过来，快到店门口的时候猛地按下刹车，发出一阵摩擦的刺耳声，车斗里的纸箱随着颠簸发出声响。
他一眼瞥见苏渺，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哟！A大高材生回来了，我妹妹可崇拜你了，说要立志追随你的脚步去A大呢。可惜她今天去同学家看书了没在店里，不然肯定开心得没边了。”
苏渺笑了笑，客气地说：“快过年了都不放松学习，她这么用功，一定能行了。”
此时男生一脸认真的问她：
“听说b大就在你们学校旁边，也是很好的大学，你说我妹妹到底去那个学校读书比较好呢？哪个学校伙食最好？”
“额……”这问题过于高深，苏渺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嘿！臭小子别贫了，苏老板订了糖饼，快点过来照着单子拣货，马上送到店里头去！”
好在陈老板一声喊，给苏渺解了围，可看着男生一脸求真好学的表情，苏渺说：“你妹妹喜欢吃什么？”
“嗯？她喜欢吃大肉包子！”
“我们学校有。”
“好！那就决定去你们学校了！”
店里的顾客被这戏剧性的对话逗得哈哈大笑，笑声中，陈老板无奈地摇头，低下头继续算账。
忙活了大半天，该定的年货都定好了，苏元正回去喊了苏裕和店里的汉子们，趁着下午休息时间，开着两辆汽车去粮油站，将货都拉了回来。
斜对面，郑姨婆正给孙子阿宝试新棉袄，略长的袖子折起来一些，可以穿得久一些。
看见他们回来，老人眯眼笑了：“大壮，渺渺，你们这年货比国营厂还厚实，小心被人举报搞资本主义……”
“姨婆，这叫多劳多得！现在国家鼓励大家搞经济建设呢！把日子过红火比什么都重要。”
苏渺跳下车，从兜里掏出包大白兔奶糖塞给阿宝。孩子欢天喜地跑了，红棉袄像团火苗在冬日中跳动。
年货全都堆放进前院的空房里，明天就可以发下去了。
晚上吃完饭后，苏渺围着“米山”转了转，说：“裕哥，你说这么多的米会不会招尖嘴呀？”
“这……应该不会吧，自从前两年腊肠被偷吃那次之后，我们家就没来过老鼠了。”
“那可能是平时我们收拾得太干净了，现在又有米又有油还有糖和饼，诱惑力太大了，难保他们不回来呀。”
惠姐也在一旁说：“是啊，这现在堆得像个小仓库，晚上又没人在这，确实容易招老鼠。”
“我们把门窗都关死还不行？”
“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你忘了村里的粮仓，有一年封得死死的，老鼠愣是能钻进去嚯嚯，本事大得很。”
裕哥挠挠头，说：“那你们想怎么办？要不去和邻居借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