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约到达上课地点，前台直接接待了我，她对我说：“申总临时去杭州出个短差。不过申总的女儿已经来了，已经等在小会议室里了。”
“哦，好。”
上楼的时候，我将健身包存在了楼下的快递柜，只拿了个文件袋上来的。
第一次见面，我希望自己显得专业一点。
前台帮我打开会议室的门，会议室一角有个敦实的背影斜对着门口，双手横握着手机激战正酣，像是完全没感觉到门口站了两个人。
前台对我抱歉地笑了笑，我也意会地朝她笑笑，她便随手关上了门。
双方的笑容多少透露出了些许信息。
高一语文不及格，嗯……多少也能说明一些问题。
幸好，我也不是吃素的。那得感谢黄子文先前的各种作妖。
我坐到女生的旁边，颇有亲和力地看着她，她抬起面无表情的包子脸看看我，“等会儿，等我结束这一局。”
她抬头的一刹那，我感觉像是看到了她爸爸的影子。
都说女儿像爸爸，可如果女儿遗传的是爸爸的小眼睛和发福的身材，估计小姑娘都不太乐意。
我托腮等着。
不久，她结束了酣战，将手机往桌上重重一搁，带着些脾气。
我从文件袋里拿出语文书，她咬了咬嘴唇也从桌上一堆书里翻出了语文课本，不过是一边抖着二郎腿，一边拿出来的。
翻开课本的瞬间，里面各种漫画插图就闯入了我的眼中。
“你喜欢画漫画啊。”我问了一句。
“还行。”她敷衍道。
“除了漫画，还喜欢什么？”
“你烦不烦啊。”小太妹从桌上的益达盒子里抽出一条口香糖，剥开糖纸扔进嘴里，口香糖在她的口腔里翻滚了几圈，她熟练地吹出了个泡泡，有些挑衅地看着我。
我翻开书本，在中间压了压，她连朝我这边瞥一眼都嫌烦，嘴上不耐烦地说：
“第几页啊……”
然后就开始了上课，她转笔、开小差、趁我不注意的时候翻手机检查聊天信息。
半节课下来，彼此双方都有些煎熬。
反正前半节课也就是摸摸底，我宣布休息十分钟。
网瘾少女便明目张胆开了一局王者。
我：“十分钟打不完吧。”
她从厚厚的发帘中抬起头瞥了我一眼：“来得及。”
大概是想修饰脸型，她的额前和两边都留了刘海，偏日漫风。而且化了淡妆。
“你眼影挺漂亮的。水光的吗？”这个角度在灯光下很明显。
她手上一停，冲我眨了眨眼睛，笑了，在桌上抽了张纸巾，把口香糖黏进去，说：“你平时也化妆啊？”
“我不太会化。平时就涂个粉底抹个唇彩。”
“你不是学校老师？”她像是对我提起些兴趣。
“我是机构的。学校不让化妆。”
她笑了笑，又重新拾起手机，准备开一局。
但似乎又想要讨好我似的，夸了我一句：“你用什么牌子的粉底，这颜色看着挺自然的。”
我说：“我没用粉底。”
她意外，将手机在桌上一放：“真的假的。”
她是那种橄榄皮的女生，仔细看其实五官长得不丑，如果化欧美风的话会比较能突出她与众不同的美，只是她一味追求白，无意间把脸和脖子涂成了两个色调。
谁让现在流行白幼瘦的审美呢。年轻的时候大部分女生都不知道什么适合自己，总是追逐流行。
“真没涂粉。”我用手指蹭了蹭脸上皮肤，“你瞧。”
“真的假的？”
这好像是她的口头禅。
“不信，你摸摸。”
她指尖蹭上来，蹭了两下，撇撇嘴道：“你皮肤真白。”
“白有什么好的，太阳一晒，红得像番茄。”
她又笑，顾不上打游戏了，和我聊起了美妆。
我打开手机，给她看胡之菲的直播室，说：“这是我朋友。你喜欢化妆，可以关注一下的。”
“行~”
第一节课，还算是圆满地结束了。
下楼在快递柜前输密码取包的时候，我遇见了申总，他正带着个手下走进商务大厦底楼的旋转门。
他看到我，对身旁人抬了抬手：“张经理，你先上去。”
“好的，申总。”
申总热情洋溢地走过来，颇有些潇洒地抱着胳膊倚在快递柜旁，笑眯眯对我说：“施老师啊，你买了东西啊？”
我将瑜伽包挎在肩上，对申总笑了笑说：“没买东西，我健完身过来的，看到楼下有快递柜，就顺手存了个包。”
“哦，呵呵。您平时还喜欢健身呢？”
“还行。和朋友一起练练瑜伽什么的。”
申总上下打量我一眼，我有些不自在，觉得他像是要问上课的情况，但又不太好意思开口的样子，我便先打开了话题。
“申总，课上完了。申敏挺配合的。”
申总有些尴尬地摸了摸下巴，打着哈哈笑道：“是嘛。那可能是她喜欢你。才比较愿意配合。”
“也没。”我被夸得不太好意思，“要不您可以问问孩子感觉怎么样？她如果有什么想法，我们都可以协调。”
“行。那我问问她。”申总放下了胳膊，看了我一眼，这会儿我以为他要告辞了，他忽然问了我一句，“我看你挺苗条的，我平时比较忙，你要是有时间，能不能带申敏一起锻炼锻炼。费用我可以另外算给你。”
“啊……”我反应了一下，才笑着说了一句，“您别说笑了。我也不是专业健身教练啊。”
后来的几节课下课后，申总竟然又多次提及此事，这下子，我算是彻底明白了，他绝非随口一说，而是非常认真地想要解决这个问题。
有一次课间休息时，申总把我拉到一旁，十分诚恳、推心置腹地对我说道：“唉，真是儿大不由娘啊！这孩子完全被她母亲给宠坏了。她说不想去学校就坚决不去，整天就躺在家里，除了打游戏啥也不干。我真是为此愁得头发都快白了呀。”
听到这里，我的心中不禁涌起一丝好奇，但考虑到这类事情通常都是家长们比较忌讳谈论的，若不是他们主动提起，作为一名补课老师确实不太好意思率先开口询问。于是，我犹豫再三后，还是小心翼翼地问道：“这么说来，她最近一直都没有去学校吗？”
申总重重地叹息一声，然后压低声音向我吐露道：“其实吧，女孩子嘛，心思总归是细腻些的。她从小就特别喜欢打扮，对自己的外在形象格外在意。可是呢，偏偏又管不住自己那张爱吃零食的嘴。这不，久而久之身材就有点走样了。所谓的厌学，无非也就是觉得自己长胖了，担心会遭到同学们的嘲笑罢了。”
说到这儿，申总的目光紧紧地盯着我，充满期待地继续说道：“所以啊，关于让她锻炼身体这件事，要不我也全权拜托给您啦，您看成不成呐？”
他这番话说得如此自然流畅，仿佛一切早就在他的计划之中一般，以至于我连拒绝的余地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