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震沿着土拢往前走,一直转到两人背后,想听清楚两人谈话的内容,但林子里有一群白头翁趁着暖和正出来看热闹,叽叽喳喳的吵闹不休,让他听不到任何信息。
除了白头翁叽叽喳喳,还有背后的汉水之上,船只往来不断,正在为明日的汉水之约做准备,那轰鸣的船号声,也惊扰着安静的林子。
魏延回头看了看身后的汉水,下意识的咬了咬嘴唇,他知道孙礼说自己要退休了无欲无欲无求是没有道理的,他肯定是想从自己身上得到好处。但他心里也清楚,自己来这一趟也是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自古两军交战,流水的总指挥,铁打的当地官署,而杨休却坏了这个规矩主动去联系郭淮,导致汉水和长安长达五年的安定变成混乱。
现在孙礼代表曹真来找魏延,这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大夫有什么想问的,尽管开口吧,魏某忠于汉室,但也对有些行为看不过去……彼此间互通有无,也是自古就有的事情,只要不涉及大的原则。”魏延一脸正派,说的是你来我往的事情。
“将军尽可放心,孙礼历经两朝,知道轻重缓急。”孙礼笑吟吟的举起杯盏,喝了两口之后,就从小几下边摸出来一块金牌,金牌上刻着“免锡”二字,递到魏延面前。
“这是何物?”魏延疑惑的问。
“执此牌,单人单马可轻骑跨过边关,直入洛阳京师,沿途无人敢拦。”孙礼的脸上开始带出得意的神色。
“那延某拜谢大夫。”魏延收起牌子。
“那我就直言不讳了。文长,你身后这汉水关,想必已经是天罗地网了吧,诸葛丞相费尽心机不惜牺牲蜀谍也要爆出魏谍名单,就是要逼我大司马来赴约,难道是想……”
魏延点点头。“从接待布置上来看,确有死局之象 ,马岱你可知道?“
“西凉战神马超之弟。”
“对;这一次负责接待安防的正是此人,他难道不想为父兄报仇吗?”魏延反问。
孙礼点点头。怪不得鳏夫拼死也要把死局的消息传出来。“如果大司马这里被埋伏,长安没了夏侯楙,势必会乱成一锅粥,这时候蜀军全面北上,说不定驻扎在城外的十万大军也会被打散了,诸葛孔明其人,用心至深啊!”孙礼这么说了一句,感慨曹真的城府更深,一眼就看出诸葛孔明不是诚心相约的。
“大夫所言正是,夏侯楙膏粱子弟,曹真粗枝大叶又刚愎自用,这两个人根本做不了什么部署,一旦都不在了,长安必乱。”魏延说道。
“眼看着寒冬腊月了,你家丞相还会出兵吗?”孙礼接着问。
魏延沉思片刻,摇摇头。“说不准,现屯的粮草足够支撑两个月,这是为大战做准备的前奏……像大夫说的,马上过年了,成都也有一堆事等着处理呢,如果不战的话该安排有序撤退了。“
“如此这样的话,我看年前免不了一战,张合的军队已经开进康城,不日就能抵达东南防线。”孙礼捋了捋胡须。
“张合是真出兵,还是只是震慑?“魏延问了一句。
“兼而有之,如果孙权真的要称帝,就辜负了武帝对东吴的意愿,凭我大魏的实力,收拾东吴不在话下。”
“可如此一来,你们就陷入双线作战……”
“要打就打个彻底,免得你来我往追述不清,现在新帝继位,朝中权臣遍地,打仗也是一种消耗啊。”孙礼笑了笑。
“大夫还有什么要问的?”魏延问。
“没了,这就足够了,以后有的是机会,信息都是瞬息万变,也没有一次就能说清楚的。将军说说吧,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孙礼整个人放松下来,这就是老谋深算的魅力,不会刻意给人压力,不会刨根问底,不会要求你付出大于回报,这是放长线钓大鱼,让对方无所适从进一步放松警惕落入陷阱。
“这一次进兵,走子午谷可行?”魏延问道。
孙礼笑了笑,摇摇头。“我随大司马初到长安,就收到一桩蜀谍案,说的是有人穿越子午谷而来,并且把狂躁一时的长安司马家给拉下水了,我起初以为夏侯家和司马家内斗,今日看来,应该是文长的安排吧。”
魏延点点头,“此去没有什么目的,只是看子午谷能否成为坦途。”
“怕不是这么简单吧,不然也不至于又把那多情的美人去搅乱长安;当时街头巷尾民谣四起,一个塞外来的女子竟把长安几大家族迷得神魂颠倒,我大司马若不出手,恐怕那一家家的都得被掏空没落了……”孙礼越发兴起。
“哦,竟有如此曼妙,早知道就留在五丈原了。”
“哈哈哈……文长可别犯糊涂,殊不知红颜祸水,哈哈哈哈!”孙礼爽朗的笑声惊飞几只鸟雀。
“那依大夫所见,只能走陈仓了?”魏延接着问。
“天时地利人和,均在陈仓,这一战不管如何都只能走陈仓。”孙礼肯定地回答。
魏延当时皱起眉头,对自己引以为傲的奇袭子午谷感到不甘。
“哈哈哈,看来文长对子午谷倾注了不少心血。此计是个奇策,但现在夏侯楙调走了,大司马又重新做了布防,至少这一次不合适。”孙礼继续说道。
魏延低下头,看着茶盏中自己斑白掺杂的面容。
“不过文长,走陈仓也有你建功立业的机会。这一次大司马做足了准备,无论如何他都会赢,也必须要赢,他要的是面子上的赢,文长你可以要里子的收获!”孙礼玩味的看着魏延。
这时候的汉水之上,船舶司的几艘轻舫正在徐徐前行,临近后关口的时候,有水军和马岱的守军共同联防,万应江穿着一身官服站在船头,他回看了一眼舱内气定神闲的董舒,扭头甩下令旗,舫上的号角随即吹响,关口的守军也应声警惕,一遍一遍打着旗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