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然人间之地。
来自苍穹之巅的轰鸣,不知何时消停,便就不再响起,整个天穹,陷入死一般的寂静,灰雾翻腾间,任然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
人间山河里,一片唏嘘之声。
凡灵仰望苍穹,眼中忽明忽暗,不知道为何,令人心悸的深空咆哮终于如愿以偿的停止了。
可是他们的内心却比之前悬的更高了。
不祥的预感笼罩心头,就如这头顶的浓云,挥之不去。
彼此之间,低声探讨,小心揣测,惶惶不安。
“怎么没动静了?”
“这就结束了吗?”
“谁赢了?”
他们不确定,是结束了,还是只是暴风雨更猛烈前的宁静。
“快看,那是什么?”
倏尔。
临凡者群中,有人突兀的喊了一声。
众人便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那是天的方向,那里黑雾依旧,却翻腾不休,众人惶惶,心神一颤,眨眼的功夫,便就见了那黑雾翻腾处,汇聚出一张人脸来。
祂高悬苍穹,俯视众生。
祂漠然望来,死寂如灰。
是神。
神于苍穹俯视苍生。
神威落下。
罡风猎猎。
肆意的蹂躏着那片早已破败不堪的战场,浩然人间的一座真灵大阵,泛尽涟漪,隔着一座天穹,一方大阵,神威却依旧如约而至。
让在场之人,无不为之忌惮。
或是眼神躲闪,又或是喉结频频。
“是神....”
“是祂...”
“祂来了,那先生...”
阵中之人还好,有一座大阵庇佑,心中尚且还有几分底气,阵外严墨却是欲哭无泪,慌不择路。
“完了完了,这次真得完犊子了,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风云涌动,飞沙走石间,神语低喃响彻人间。
“许无忧,你还在等吗?”
闻此神声,自脑海炸开,震耳欲聋,临凡者也好,还是小白一众也罢,皆在此时,将目光齐刷刷的望向无忧。
眼中茫然,一时胜过心中惊慌。
神临苍穹,点名道姓。
这姑娘究竟是何来头,这是此刻大多数人心中所惑。
姑娘此刻站在山巅之上,仍有长风撩动裙摆,扬起青丝,她自垂目不语,拳握极紧。
小白无惧神威,一步踏出,站在无忧身前,单手抬起,将无忧护在身后,一手指天,怒目而视,呵斥道:
“装神弄鬼,有种你下来,老娘我弄不死你。”
灰色雾霭中的神,只是缓缓的瞥了小白一眼,并未回应,可举手投足间,却已尽显轻蔑。
感觉自己被无视。
小白爆脾气不打一处来,暗淬一声,“草,真能装,比老许还能装,忍不了。”
一旁清衍不嫌事大,同仇敌忾,愤愤不平道:“姐,要干他不?”
小白咬着银牙,“干,必须干祂。”
小白刚说。
清衍背上的剑就拔了出来,重剑一横,就要出手。
清衍历来如此。
说干就干。
打不打得过先不管,干是必须的。
小白眼疾手快,一把拽住其胳膊,质问道:“你干嘛?”
清衍实诚道:“不是要干祂吗?”
小白无语,不知说什么是好。
“你虎啊,你干得过吗?”
清衍被噎了一下,“额-暂时应该干不过。”
“干不过你去,一天天的,就知道干干干,服了你了。”小白吐槽,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清衍努了努嘴,望向了无忧,小声道:“我不管,谁欺负你们,我就干谁。”
小白叹了一声气,终是没在责备眼前的汉子。
自家的老二,向来如此。
神明自始至终,始终漠视,只是凝视无忧一人而已。
于祂的视角。
举世皆蝼蚁。
也只有许无忧一人可入眼罢了。
这位姑娘,是这场众生局中至关重要的一子,不管是执子为白,还是落子为黑,都想要去争抢的一子。
不同于弃子。
祂注定了是一颗杀子。
对灾来说是,对永恒来说亦是,自己截至目前为止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逼她彻底入局中。
这点。
许轻舟清楚。
众生和心里也清楚。
原本。
众生和打算以许轻舟之死,逼迫眼前姑娘黑化为灾,后来发现,自己杀不死许轻舟,那也只能以许轻舟的处境来要挟这姑娘了。
哪怕这样的手段,有些上不了台面。
可是谁会在乎呢?
至少神是不会在意的。
祂虽然和许轻舟一样,作为棋局之中,负责冲锋陷阵,搅动风云的将子,看不清整局棋的走势。
但是不管是祂,还是许轻舟都明白。
两方的执棋者为何如此。
灾想借灵脱困,摆脱远古真灵的镇压,破开封印。
而界灵呢?
灾是杀不死的,可是灾生之灵,是可以被杀死的。
一个想成就灾,灭世。
一个想成就灾,灭灾。
追求的结果是不一样的,可是他们却想要同一个过程...
众生和极有耐心,祂并未催促,只是安静的等着,祂清楚,自己得给她一点时间,虽然祂不清楚许轻舟和灾生之灵的过往。
不过二人师徒情深的戏码,祂却也见了,同样也能猜到。
凡灵之所以是凡灵,并非他们未曾成神,而是因为他们存在感情,亲情,友情,爱情...
这些于凡灵而言,便是一种枷锁,无用之物。
不少人愿意为此,奉献一切,乃至生命,许轻舟如此,眼前的姑娘她相信,亦会如此。
一位愿意为苍生而拔剑战天的少年,他的身后同样站着无数愿意为他,浴血而死的同伴。
这是独属于许轻舟的魅力。
众生和亲眼目睹。
而且,曾几何时,祂所化分身,于人间行走时,祂的身后,同样站着这样一群人。
他们弱小。
他们平凡。
但是他们却炙热无比,愿意为自己而死,为自己而战。
某种程度上。
许轻舟和祂很像,只是祂比许轻舟活的更久,经历的更多,看的也更透彻。
并且。
祂的责任,比许轻舟更大。
许轻舟坐井观天,眼里只看到了浩然天下,而祂俯视星辰,心里装着的是整个永恒。
二人之争,从不在于一己之私。
这一点,他们比谁都清楚,为了达成目的,许轻舟可以付出一切,不择手段,祂众生和,何尝不是。
见姑娘许久不答,祂叹息一声,娓娓再道:
“你心里清楚,除了你,没人能救得了他,你当真要等他死了,才肯出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