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没法与太后争锋的,无论什么时候,这都是他们的母后,大梁的太后娘娘。
太后不仅将官家抚养长大,还扶持官家登上皇位,先皇生病的时候,就是由太后娘娘权同听政,稳住了大梁的政局。
只要太后一来,皇后就知道自己今日要无功而返,除非官家极力反对,不肯让太后上前。
皇后下意识向官家看去,官家床前被太医和宫人挡着,她什么也看不见,不过那也无所谓了,莫说官家不能说话,即便可以……官家也不一定会支持她。
皇后攥紧了手中的帕子,为了掩饰此时的紧张,拿起来擦了擦眼睛,做出极为伤心的模样,也算是向太后娘娘示弱,可太后显然不准备放过她。
“皇后心急了?”
太后的声音传来,皇后脊背就是一僵,这话说得意有所指,可以听成她是为了官家身子着急,也能听成她是为了掌权焦急。
“你是皇后,”太后道,“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大梁的圣人,将来也是要住进慈宁宫的人,只要大梁江山好好的,你就能一直母仪天下,受百姓敬仰,相反的为了一己私利闹出乱子,莫说以后如何……”
太后顿了顿才又道:“你的舒坦日子现在就到头了。”
皇后浑身的汗毛竖起,腿一软就差点跪下,她慌乱地向太后道:“妾身不敢,妾身断然没那个意思,妾身盼着大梁国祚永昌,绝不会做有害大梁之事。”
太后看着皇后,目光淡然,视线却仿若如千斤重,压得皇后喘不过气来,半晌之后她才道:“吾是在教你,你要好好听,好好学。”
皇后道:“妾身明白。”
她以为认了错,她就能过了这一关,却不曾想,太后声音再次响起,甚至更为威严:“你不明白。”
“你除了性子温和之外,没有什么长处,着实难教的很。”
这话说得皇后脸色涨红。
“官家仁厚,将你禁足是为了你好,你却变本加厉,怎么?嫌你母家人丁太过兴旺了?”
皇后倒吸一口凉气,这次再也绷不住,跪在了太后娘娘面前。
“母后,妾身错了。”皇后肩膀抖动,似是骇到了极点。
“你哪里错了?”太后逼问,“是谁让你闹到福宁殿的?”
皇后张了张嘴,最终没能说出口,若她供述出秦王,那也坐实了她心术不正,她还能有什么好结果?
看着皇后那一滩烂泥的模样,太后娘娘委实怒火中烧,抬起脚就向皇后踹去……
这一幕委实惊了旁边的王秉臣等人,若是被他们这些臣子看到皇后这般,皇后焉会有脸面在。
幸好他们早有准备,在皇后跪下的时候,就已经悄悄往后退去,太后娘娘身边的司仪也熟络地让人搬来了屏风,将太后和皇后隔绝在内。
屏风立好的时候,司仪松了一口气,幸好多年的习惯还在,只要晚一会儿,皇后娘娘就要摔在所有人脚下了。想着,她又看向太后,太后娘娘多年不动腿脚,踹起人来还是这么的利落。
“我也是看错了你,”太后厉声,“之前以为你只是蠢,现在看来你是狠毒,就算你与官家不是寻常夫妇,也该有些情分才对,官家刚倒下,你就开始为自己打算。暗地里揣着那些小心思也就罢了,还要做出来给所有人看。”
“你以为是吾没给你脸面?是你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皇后倒在地上,整个人变得无比狼狈,她脸上满是惊诧的神情,还没回过神时,太后的骂声就迎头压下来。
皇后抖成一团,旁边的宫人也不敢上前搀扶。
太后接着道:“你可有什么话与吾说?”
皇后方寸大乱,转头要去找一旁的秦王,奈何秦王早就退了出去。
“说,是谁?”太后再次问。
皇后害怕太后,难道不怕秦王?她现在说出来,秦王将来承继皇位,第一个就要跟她算账。
皇后依旧不语,太后道:“你不说,吾也知晓。”
“不止是你,宣德门跪着的那些官员,一个个都别有用心,尤其是那个被拖拽出去的知杂御史冯啸。”
“旁人不知晓内情,他出入福宁殿总能猜到官家的病情,却还在这时候纠集同党逼宫,不就是仗着官家现在不能拿办他们?”
“官家不能,吾这个太后还在,由不得这些奸佞作乱。”
说完这些,太后忽然又是一笑:“宰相要在意名声,不能向他们下杀手,否则就算做对了,将来也无法在中书省立足,吾不能让宰相担下这个。”
“想来想去,手里能染血的也就是我这个太后了。”
皇后听得面色惨白。
太后道:“吾没有亲生儿女,母族也早就败落,身边亲近之人无非这几个宫人,在慈宁宫也住了好些年,那些荣华富贵……早就看腻了。再加上年纪老迈又是一个妇人,就算做了好事,也无人相信,倒不如遂了自己心意。至于死后他们怎么骂我,那是他们的事,与我也不相干。”
皇后听明白太后想要做什么,却根本不敢开口阻拦。
太后看向司仪,司仪会意将徐恩带了进来。
太后吩咐道:“你前去宣德门,将那些佞臣拿下,带去大理寺关押。”
徐恩领命。
太后又嘱咐一句:“最好别让他们死在宫门口,免得又要让宫人、内侍前去擦洗血迹,麻烦得很。至于在牢里他们要不要死,都随他们。”
徐恩快步走出去,外面的殿前司指挥使眼见着徐恩离开,立即看向旁边的秦王,秦王也是勉强维持住表面的平静。
太后又吩咐江内侍:“看守皇后寝宫的内侍和宫人全都治罪,告诉他们,若是再办不好差事,留着性命也是无用。”
不等江内侍出去,太后目光再次挪到皇后身上:“大梁从不缺皇后,大把的人想要加上这个头衔,都是在宫中熬一辈子,谁不想给母家增加些荣光,让自己死后多些祭拜?扪心自问,你比那些人多了些什么?”
皇后这次是真的淌下眼泪,她哽咽着不敢再说话,等到两个小黄门来请,她这才失魂落魄地走出了福宁殿。
“好了,”太后看向殿外,“吾知晓你们一个个都着急得很,今天还长着,咱们一个个的解决。”
司仪将屏风撤下,福宁殿门打开,等待着外面的人走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