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天抬步。
从那片被“抹除”了的石门空洞处，走了出来。
他的脚步，落在布满裂纹和血迹的地板上，没有发出丝毫声音。
身体周边，也没有任何迫人的气势。
反而像是一个巨大的黑洞。
将周围的光线、声音，乃至众人的目光和思绪，都无声地吞噬进去。
他平静的目光，扫过曲傲四师徒。
四人如同被洪荒巨兽盯上，连心神都无法转动。
“擅闯日月岛，当严惩。”
白夜天淡淡开口。
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喜怒。
却带着一种令人心头发毛的恐怖力量。
话落，四道细微却无比精准的指力凌空射出。
瞬间没入四人丹田气海！
“啊......！！！”
凄厉绝望的惨嚎同时响起！
四人如同被抽筋剥皮般，在地上疯狂翻滚扭动。
一生苦修的功力，如同开闸的洪水般倾泻消散。
转眼间，便成了四个气息奄奄、眼神空洞的废人！
白夜天不再看他们一眼。
仿佛处理了几件无关紧要的垃圾。
他转过身。
目光落在了角落，那个依旧微微颤抖的纤细身影上。
卫贞贞对上他那双，深邃得仿佛能吞噬灵魂的眼睛。
心脏猛地一缩，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小脸煞白。
白夜天向她走近了一步。
卫贞贞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紧紧咬住下唇，才没让自己尖叫出来。
眼前的师父，平静得可怕。
让她感到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畏惧。
白夜天在她面前停下。
缓缓蹲下身，目光平视着她惊恐的眼睛。
他伸出了手。
卫贞贞吓得闭上了眼睛。
长长的睫毛，如同受惊的蝶翼般剧烈颤抖。
然而，预想中的冰冷或可怕，并未降临。
她只感到一只温暖而稳定的手。
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能抚平一切创伤的力量。
极其轻柔地，落在了她的头顶。
那只手，轻轻地，揉了揉她有些凌乱的秀发。
卫贞贞猛地睁开眼，难以置信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
白夜天脸上的神情，平静依旧。
但那深不见底的虚无双眸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其细微地融化了一丝。
他看着卫贞贞，看着她手中掉落的菜刀。
看着她苍白小脸上，未干的泪痕和眼中的恐惧。
缓缓地、极其清晰地开口。
声音依旧平淡，却仿佛带上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人”的温度。
“菜刀，很锋利。”
“师父为你感到骄傲。”
卫贞贞呆呆地看着白夜天。
看着他眼中，那丝微弱却真实存在的暖意。
巨大的委屈、后怕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心感，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冲垮了她的心防。
“哇.......师父！”
她再也忍不住，猛地扑进白夜天的怀里。
紧紧抱住他，放声大哭起来。
仿佛要将所有的恐惧、担忧，都在这一刻宣泄出来。
白夜天的身体，似乎僵硬了一瞬。
那揉着她头发的手，也停顿在空中。
他低头看着怀中，哭得撕心裂肺的小小身影。
感受着那温热的眼泪，浸透自己的衣襟。
感受着那毫无保留的依赖和信任……
他那双，仿佛蕴藏着无尽虚无的眼眸深处。
那一点刚刚诞生的、冰冷死寂的意志核心。
在这汹涌的、带着烟火气的温暖泪水冲刷下。
似乎又极其极其细微地……融化了一丝。
他缓缓地、有些生涩地，收拢手臂。
将怀中这个，为了守护他而举起菜刀的小小身影。
轻轻地……圈在了自己冰冷的怀里。
寇仲和徐子陵看着这一幕，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
两人对视一眼。
都长长地、无声地吁了一口气。
石龙挣扎着坐起，口中还吐着血。
看着抱着卫贞贞、周身气息依旧深不可测，却又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人味”的白夜天。
疲惫的老眼中，终于流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欣慰。
......................
极武阁内，尘埃落定。
血腥气混着檀香余烬，弥漫着一股劫后余生的沉重。
卫贞贞的哭声渐渐低弱，化作断断续续的抽噎。
小小的身体，在白夜天怀中依旧微微颤抖。
那柄磨得锃亮的菜刀，静静躺在不远处冰冷的地板上。
映着窗外透入的、带着森森寒意的朝阳微光。
白夜天缓缓松开手臂，动作带着一种生疏的僵硬。
卫贞贞抬起泪痕狼藉的小脸，怯生生地望向他。
那双深邃如渊的眸子，此刻虽依旧平静得令人心悸。
但深处那一点极其微弱的暖意，却如同冰封荒原下顽强钻出的嫩芽。
让她鼓起了勇气，没有像受惊的兔子般立刻逃开。
白夜天目光扫过重伤呕血、挣扎着想要起身的石龙。
身形一闪，便至其身前。
伸出手，抓在了石龙肩膀。
一抓、一甩。
便将曲傲打入其体内的异种劲力，尽数拔出。
石龙的神色，也立时变得轻松不少。
“多谢公子。”
“贞贞，扶石老去疗伤。”
白夜天的声音响起。
依旧是那种平淡无波的语调。
不过，却是散去了几分刺骨的虚无。
旋即，又转身道：
“小仲，小陵，那四个废物交给你们了。”
“是！师父！”
寇仲、徐子陵精神一振，连忙应道。
看着白夜天恢复“正常”，开始发号施令。
他们心中的那份陌生感虽未消减，却踏实了许多。
石龙浑浊的老眼，闪过一丝复杂。
在卫贞贞的搀扶下艰难起身，对着白夜天微微颔首。
他没有多言，蹒跚着走向药房。
寇仲和徐子陵则毫不客气地，拖起如同死狗般瘫软在地、武功尽废的曲傲师徒四人。
昔日威风凛凛的绝顶宗师。
此刻眼神空洞，如同被抽走了灵魂的破布口袋。
任由两个少年拖着，在青石地板上留下污浊的痕迹。
..............
阁楼内很快清静下来，只余满地狼藉和刺鼻的血腥。
白夜天又回到了，没了石门的静室之中。
他缓缓闭上双眼。
此刻，他终于能够主动地，去探查自己身上发生的变化。
紫府之中，已是天翻地覆。
那柄碎裂的刀意虚影，也已彻底消散。
连丝毫影子都不复存在。
往更深处，混沌一片。
犹如滔天巨浪的心灵风暴，仍在疯狂肆虐。
但是，在那正中位置。
一颗无形却有质的意志核心，稳稳牵扯着肆虐的心灵风暴，使其囿于原地。
虽纵横肆虐，却始终循着某种玄妙的规律。
将源源不断增长的精神力量，快速淬炼成庞大而坚韧的灵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