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德里亚娜善意提醒贾勇道:“在巴西做生意,你还是要把葡语讲好。巴西人有很深的拉美文化情结,对英美文化是有抵触情绪的。
“欧美人在拉美搞出了债务危机,拉美货币大幅贬值。欧美人的小资本就变成了大资本,控制了拉美的经济命脉。在拉美人的国家,现在很多事情是欧美人说了算的。
“巴西的经济本来是以农业为基础的自然经济。其他行业都是为农业服务的。我爸爸说,这很像他小时候,我爷爷家里的情况。
“可欧美人的资本来了,巴西的社会经济结构被冲击的七零八落。巴西不停地卖资源,可越卖资源,资源越便宜,货币越贬值。最后就什么都没有了。”
阿德里亚娜无可奈何地耸耸肩说:“如果是单纯的期货投资失败,我们家还不至于失去整个农场。货币贬值放大了我们家的债务,我爸爸才破产的。
“如果说期货投资失败我舅舅有一定责任的话,但是失败到破产的地步,责任也不全在我舅舅。”
阿德里亚娜不无忧虑地说:“我爸爸老是讲,不是为了帮我舅舅做业绩,就不会做期货,就不会举债,根子在我舅舅这里。
“我爸爸的生意越不顺利,就越嫉恨我舅舅。我妈妈夹在中间很为难。”
阿德里亚娜求助地看着贾勇说:“我爸爸很传统,他觉得男孩子才值得依靠。他现在这么难,想让我哥哥帮他,可我哥哥不愿意帮他。
“他把我们当孩子,我劝他的话,他听不进去。你来了,他觉得有了依靠。我妈妈说,外来的和尚会念经。你说的话,他听得进去。
“我妈妈想让你帮我们劝劝他,别再揪着过去的事情不放了。这样对他的身体不好。”
贾勇聚精会神地听着阿德里亚娜的话,看着一向傲慢的阿德里亚娜有求于他,正在得意的时候,阿德里亚娜突然问贾勇:“和尚是什么意思?”
贾勇不假思索地说:“传教士,没有老婆的那一种。”
阿德里亚娜被贾勇逗笑了,她觉得贾勇只要能把陈先生逗笑,她托付给贾勇的事就好办了。
阿德里亚娜如释重负,她轻松地转移了话题说:“如果你跟巴西人做生意讲英语的话,他们会觉得有距离感,不亲切。你应该像我爸爸说的那样,多看电视,好好练习葡语听说能力,学学巴西人怎么搞营销。”
贾勇不禁好奇地问道:“我觉得你听得懂中文?”
阿德里亚娜迟疑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贾勇有些遗憾地问:“那你为什么不说中文呢?”
阿德里亚娜沉默了片刻,然后淡淡地回答道:“我觉得中文对我来说不会有太大的用处。我从来没有刻意学习过中文,只是从小到大,我听爸爸妈妈讲中文,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意思而已。听不懂就问,比方说,和尚。”
贾勇一脸狐疑地看着阿德里亚娜,不解地问道:“你爸爸妈妈在家里讲中文。你讲中文,不就能更顺畅地和他们交流了吗?”
阿德里亚娜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轻描淡写地回答道:“他们跟我说中文,我就用葡语回应他们,他们也听得懂,这并不会影响我们之间的沟通啊。”
贾勇觉得这个话题没法聊了,语言认同意味着国籍认同,阿德里亚娜不是没有能力讲中文,她是不认同自己的华裔身份。
贾勇想,阿德里亚娜在巴西出生,在巴西长大,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巴西人,这也无可厚非。
贾勇想起伊莲娜说阿德里亚娜生病的事,他关心地问阿德里亚娜:“我听伊莲娜说,你好像这两天也生病了?”
阿德里亚娜连忙摆手,笑着解释道:“哎呀,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那天卸完了货,我又赶回学校做了两个有考试成绩的实验,一直没有好好睡觉,稍微有点累而已,休息两天就会好啦。”
贾勇想,这些天一直是阿德里亚娜和伊莲娜轮流过来给他送饭,陈先生陈太太已经好几天没露面了,他问道:“陈先生和陈太太那天是不是也累着了?这两天一直没见到他们,他们还好吧?有没有生病啊?”
阿德里亚娜稍稍沉默了一下,然后缓缓说道:“我爸爸年纪大了,之前还得过中风,他确实有点吃不消。
“他确实没有做进口业务的经验,没有安排好卸货的事。不过他不是故意这样做的,他做过找搬运工的预算。只是没想到货车在白天的上班时间到了。”
贾勇想起老周说的找报关行的话。如果报关行来操作这件事的话,他们会安排货车深夜到达,然后安排夜班装卸工人干活。不排除有人没有挣到钱,故意为之。
阿德里亚娜歉意地笑着说:“不过还好啦,那天卸货的主要工作都是你干的,我爸爸妈妈不过就是象征性地比划了两下。让他们多休息几天,应该就没什么大问题了。”
说起陈先生的身体状况,阿德里亚娜像个主治大夫一样自信。贾勇突然有一种感觉,阿德里亚娜学医,会不会有照顾她爸爸的考虑呢?
阿德里亚娜面带微笑,语气温柔地对贾勇说道:“你再给他们两天时间休息一下。等他们恢复好了,会来找你商量生意上的事情的。”
贾勇嘴里咬着一块披萨饼,眼睛却不停地扫视着周围那些摆放整齐的包装箱,满脸忧虑地说道:“货物都已经到了,现在就看怎么把它们销售出去了。”
阿德里亚娜无奈地叹了口气,双手一摊,苦笑着说:“我当然也希望这些货物能尽快卖出去呀,我的学费可都压在这上面呢。”
贾勇疑虑地对阿德里亚娜说道:“我听陈先生说,他以前一直做农场,之前从未做过贸易,如今开发一个全新的业务领域,做节能灯贸易,你觉得风险会不会太大了?”
阿德里亚娜听后,无奈地叹了口气,回答道:“我爸爸放弃农场经营转行做节能灯贸易也是迫不得已啊。在巴西,我爸爸宣告破产后,意味着我爸爸妈妈名下已经没有了可以用来偿债的资产。
“现在全家能动用的资金只有我名下的一笔信托资金。是我伯父留给我的遗产。这一点儿钱做不了什么大生意。
“我爸爸做了市场调研,考虑了很久,才想到做节能灯生意。虽然这对他来说是一个新领域,但我相信他的判断,他不是随便决定做什么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