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冥界,忘川密室。
“这老东西的骨鞭带腐蚀。”
夜影甩动手腕,幽影灵戒擦过石壁溅出蓝火星,寒浞怨灵的利爪在他肩头划开半透明的黑痕。
阿璃退到密室角落,灵心玉在血雾中泛着浑浊的光,她数着墙面裂痕默算距离:“西北角第三块砖缝在渗黑水。”
夜影余光扫过地面:“三天前就标了记号。”
他虚晃半步诱使怨灵挥鞭,黑影突然虚化穿过骨鞭,靴底精准踩中阿璃提示的地砖。
石砖下传来水流声时,寒浞怨灵猛地转身,蚀心戒在指间爆发出黑光——那是对本源力量的本能警觉。
“来不及了。”
阿璃将灵心玉抛向空中,柔光化作锁链缠住怨灵手腕。
夜影右拳砸在地砖中央,整块石板轰然塌陷,忘川河水带着冥界特有的寒气喷涌而出,在密室形成小型瀑布。
寒浞怨灵发出嘶吼,甩动骨鞭抽向阿璃,却被水流冲得重心偏移。
“送你下去洗个澡。”
夜影抬腿踹向怨灵膝盖,后者单膝跪地的瞬间,蚀心戒脱离指尖飞向河面。
阿璃眼睁睁看着戒指划出抛物线,突然想起惠岸说过“邪器与宿主命魂相连”——这一坠不仅是物理坠落,更是对寒浞神魂的直接打击。
人间,寒宫。
寒浞的青铜笔杆“当啷”落地,竹简上的朱批被黑血浸透。
他按住心口剧烈喘息,视线模糊中看见寒豷推开殿门时袍角扬起的灰尘——那灰尘在阳光下悬浮,像极了三十年前他弑后羿时溅起的血沫。
“父亲?”
寒豷的声音带着刻意的惊慌,却掩不住瞳孔里跳动的兴奋。
寒浞想喊“戒在忘川”,却发现舌根发苦——那是寒豷今早送来的参汤味道。
他突然想起寒豷小时候总爱趴在他膝头听征战故事,如今那双手正按在他手腕上,指尖的毒针隔着衣袖抵住动脉。
“戒......”
寒浞艰难抬手指向北方,蚀心戒坠落的方向。
寒豷顺势将他按在雕花榻上,袖中银针刺入他肩井穴——不是致命处,却能让他全身麻痹。
寒豷凑近时,寒浞闻到对方袖口混着血腥味的龙涎香,那是他去年赏给寒豷的贡品。
“父亲放心。”
寒豷的声音像蛇信滑过青石,“儿子会用您教的手段,守住这万里江山。”
寒浞眼睁睁看着对方从自己腰间扯下兵符,突然想起寒浇临死前的惨叫——原来最像自己的不是长子的勇猛,而是次子的阴鸷。
冥界,忘川河畔。
“听声音,人间那老东西快咽气了。”
夜影望着水面泛起的涟漪,蚀心戒正在水下沉浮,像块吸满血的石头。
阿璃收回灵心玉,发现柔光里混着黑色杂质:“血雾污染了法器,得让孟婆帮忙清洗了。”
“先搞定眼前这团黑雾。”
夜影踢开挡路的枯骨,怨灵在水流中变得透明却更狂暴,骨鞭每次挥击都带起大片血泡。
阿璃突然意识到不对:“它在等蚀心戒彻底沉底!一旦命魂分离——”
“那就别让它等到。”
夜影的黑影突然分裂成三个,主身冲向怨灵腰间,分身则扑向水面。
寒浞怨灵果然分神去护戒指,阿璃趁机将灵心玉刺入地面,柔光化作屏障阻断水流:“夜影!用戒指震开它!”
幽影灵戒与蚀心戒的黑光在水面相撞,夜影咬牙承受反噬:“这老东西的执念比地狱岩还硬。”
阿璃看见他手臂浮现魔纹,立刻运转“情感共鸣”传递镇定:“惠岸判官说过,邪器越狂躁,宿主越虚弱。”
这句话让夜影想起惠岸布慈悲阵时的叮嘱:“蚀心戒的弱点在宿主的情感裂痕。”
他突然撤去攻击,改用黑暗力量模拟寒豷的气息——那是寒浞最熟悉又最警惕的味道。
怨灵果然顿住,骨鞭在空中僵住的瞬间,夜影抓起蚀心戒全力掷向慈悲引渡阵中。
人间,寒宫。
“报——!少康军已过潍水!”
斥候的呐喊打破殿内死寂。
寒豷握着兵符的手一抖,目光扫过帐外骚动的士兵——他们的甲胄上还沾着斟灌氏的血,此刻却在窃窃私语,眼神频频望向南方。
“慌什么?”
寒豷将毒针藏回袖口,转身时已换上悲痛表情,“父亲临终前已将兵权交托于我,尔等只需——”
“那为何不让我们见大王?”
偏将的质问像根刺扎进帐内,寒豷这才发现士兵们手中火把映出的不是恐惧,而是怀疑。
寒浞突然剧烈咳嗽,血沫溅在寒豷手背。
后者嫌恶地后退半步,却听见父亲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杀了我......你镇不住军队。”
寒豷瞳孔骤缩,想起方才在廊下听见的议论:“少康有惠岸尊者护佑......寒豷连寒浇都不如......”
“父亲说得对。”
寒豷突然露出笑容,指尖毒针转向寒浞咽喉,“所以您得活着——至少在我稳固兵权前。”
他挥手招来亲卫:“大王染疾,即日起禁足养疴。若有人敢惊扰圣驾......”
毒针在火把下泛着幽光,“杀无赦。”
人间,少康军帐中。
夏后剑在烛火下映出少康紧绷的下颌。
他盯着伯靡递来的密报,“寒豷软禁寒浞”几字被指腹揉得发皱。
剑身上“天命循环”铭文突然发烫,像在呼应他加速的心跳。
“子时开拔。”
少康将密报投入火盆,火星溅在甲胄上迸出微小光点。
伯靡欲言又止,直到少康系紧护心镜时才开口:“惠岸尊者曾说,时机未到不可轻动。”
“尊者在冥界镇邪器,人间的时机得自己抓。”
少康按住老将肩头,触感单薄得让他心中一沉,“您忘了斟灌氏的教训?等寒豷整合兵力,又要多死多少百姓?”
帐外传来战马嘶鸣,汝艾掀开帐帘时,软鞭上的寒军令牌叮当作响。
少康转头看向她腰间新添的玄甲军虎符:“带三千人绕后,天亮前务必拿下西城门。遇到抵抗......”
他顿了顿,“能招降的,别杀。”
汝艾点头时,瞥见少康眉心若隐若现的符文——那是惠岸“灵觉初启”的标记。
她突然想起在有虞氏初见时,这个总在厨房偷酿酒的少年,如今已能在烛火中看出他眼底的冰裂纹。
(2)
冥界,忘川河,慈悲引渡阵前。
惠岸的指尖在通界灵音宝器边缘划出佛文,忘川水在脚边泛起细小漩涡。
他望着器中倒映的蚀心戒黑影,突然听见宝器发出玻璃碎裂般的爆响——那是邪器与宿主命魂断裂时的共振。
“糟了!”
惠岸抄起浑铁棍掷向水面,黑色涟漪中竟浮现出寒浞的狰狞面孔。
他转头时,阿璃已将灵心玉按在忘川石壁,却被血雾冲得后退半步:“灵心玉阴面快撑不住了!”
“夜影!带怨灵离开入口!”
惠岸的“无情咒”金光注入宝器,试图稳住结界。
夜影化作三道黑影在血雾中穿梭,幽影灵戒的蓝光将怨灵视线牢牢锁住:“老东西,你追得上我吗?当年杀后羿时,你也是这么藏头露尾吧?”
寒浞怨灵发出怒吼,骨鞭转向抽向夜影。
阿璃趁机将灵心玉推入石壁缝隙,柔光如蛛网般蔓延,终于在血雾与忘川之间筑起屏障。
惠岸这才注意到夜影的黑影有些虚浮——他在强行压制体内魔性。
“惠岸判官!它在冲击阵法!”
夜影退到阵眼时,幽影灵戒已出现裂痕。
寒浞怨灵每次撞击光墙,都会在人间同步震碎寒浞的一缕命魂——通界灵音宝器中,人间寒浞的呼吸已弱如游丝。
“让它撞。”
惠岸的指尖渗出血珠,每道金光注入阵眼,都要承受蚀心戒的反噬。
阿璃看见他袖口露出的皮肤正在碳化,那是混沌邪力侵蚀的征兆:“惠岸判官,您的伤势......”
“别管我。”
惠岸的声音像绷到极致的弓弦,“盯着人间的少康,寒豷拿到虎符后,第一件事是——”
“屠杀异己。”
夜影接话时,看见宝器中寒豷正在斩落一名偏将首级,“用恐惧巩固权力,老套路了。”
阿璃的灵心玉突然映出少康的行军路线:“少康没走官道,他在穿沼泽地!”
惠岸终于回头,看见器中画面里,少康的军队正踩着腐草前进,前锋已接近有穷氏护城河。
“他在赌寒豷不会防备险路。”
惠岸的嘴角微微上扬,“伯靡教他的?”
“不像是老将的风格。”
夜影盯着少康腰间的息壤碎片,那东西正在散发微光,“倒像是有人托梦。”
惠岸一愣,想起三日前在忘川畔对少康的梦境传音。
原来这孩子不仅听懂了,还把“出其不意”用到了极致。
他突然咳嗽起来,黑色血沫溅在金光阵眼上,却让阵法更亮——那是用佛法精血强行催阵。
“惠岸判官!它要自爆!”
夜影的警告被血雾撕裂。
寒浞怨灵突然膨胀三倍,骨鞭化作无数尖刺射向阵眼。
惠岸挥棍横扫,却看见阿璃被气浪掀飞。
“阿璃!”
夜影本能地扑过去,幽影灵戒的蓝光笼罩她周身。
惠岸趁机将全身灵力注入阵法,金光突然化作莲花形态,将蚀心戒与怨灵一起压入忘川深处。
“搞定。”
夜影甩了甩湿透的袖子,蚀心戒终于沉入忘川深处,怨灵如断线木偶般消散。
“因果循环......”
惠岸单膝跪地,看着怨灵在佛光中灰飞烟灭,“你以为毁了戒指就能拉夏朝陪葬?
真正的因果,是你种下的每颗恶果,都会变成砸向自己的石头。”
“疼吗?”
夜影扶着阿璃走近,看见惠岸手臂的碳化皮肤正在脱落,露出新生的淡金纹路。
阿璃感到惊奇:“孟婆说,这是佛法精血的印记。”
阿璃捡起灵心玉阴面,看见人间寒豷正用其父亲的名义发号施令,突然握紧灵心玉:“他在模仿寒浞的笔迹。”
“模仿得再像,也只是东施效颦。”
夜影望着水面倒影,少康的军队正在夜色中急行军,“惠岸判官说过,靠权术凝聚的人心,风一吹就散。”
阿璃点头,却注意到他手臂的魔纹未退:“你的黑暗力量......”
“比上次稳定。”
夜影转身走向忘川出口,戒指蓝光映出他微扬的嘴角,“说不定下次能直接捏碎蚀心戒。”
阿璃跟上时,发现他靴底沾着忘川特有的金莲花——那是惠岸慈悲阵的余韵,正在默默修复他体内的魔性。
人间传来第一声鸡鸣时,惠岸告诉夜影和阿璃:“少康已过潍水。”
夜影挑眉:“寒豷的麻烦才刚开始。”
惠岸望向人间方向,夏后剑的光芒正在冲破晨雾:“当权力需要靠谎言维系时,崩溃只是时间问题。”
阿璃握紧灵心玉:“那蚀心戒......”
“戒落忘川,因果已断。”
惠岸的声音带着释然,“剩下的,该让少康自己走了。”
夜影抬头看他,发现尊者鬓角多了几根白发——那是方才镇戒时耗费的心力。
惠岸远眺,听见忘川水在脚下低语。
他望向人间初升的朝阳,想起少康在梦境中问过的话:“尊者,怎样才算得天命?”
此刻他终于有了答案——天命从不是某个戒指或某句预言,而是有人愿意为了苍生,在黑暗里点起一盏灯。
“走吧,”夜影率先迈出步子,“孟婆该骂我们弄脏忘川了。”
阿璃轻笑,回头再看水面,蚀心戒的黑光已彻底消失,只有金莲花随波逐流,像撒在冥界的星星。
她突然明白惠岸说的“因果”是什么——不是简单的善恶有报,而是每个选择都像投入忘川的石子,终将激起属于自己的涟漪。
而寒豷此刻还不知道,他握住的不是权力的缰绳,而是自己埋下的因果之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