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三平都还没有把桌子端来,文贤贵就已经来到了后院,他冲着石宽的背影问道:
“什么急事啊,之前喝酒不说,现在了才找我。”
石宽转过身来,打量了一下文贤贵。发现这家伙穿衣服蛮快的,简直比偷别人的婆娘,被发现了逃跑还要快。他不想拐弯抹角,直接就问:
“小蝶是不是你赶跑的?”
文贤贵有点措手不及,以为是石宽知道了什么。他摸出仅剩的一根小烟,把烟盒捏碎,狠狠的扔到了一旁,叼着烟说:
“辱母之仇,不能不报,她受不了逃走了,算她走运,否则我一定要一点一点的弄死她。”
果然是文贤贵干的,石宽深吸了一口气,一耸肩膀又问道:
“辱母,你知道你娘的事了?”
“只要有手段,还怕她不承认吗?我下一个要弄的就是木德,再找到五根,然后是我爹,一个一个的弄死。”
文贤贵声音不大,语气冰冷,夹杂着杀气。这些人当初都参与毒打他娘,他一个都不能放过,包括他爹,不弄死也要教训一顿。
文贤贵和他娘唐氏的感情远远大于和他爹文老爷,从小到大,他看见老鼠,是他娘告诉他不用怕。他看到那些长络腮胡,看着凶巴巴的人,是他娘告诉他,那些不过是他家的下人,还得对他们恭恭敬敬。他怕黑,是他娘让他点着灯睡觉,他怕打雷,是他娘把他抱在怀里。
而文老爷,就像是一个过客,要和他娘睡觉时会来一下。心情好时把手按在他脑袋上摇晃,让他有点男人样。心情不好时脸色铁青,眼睛瞪得他只往其他房间躲。
要不是这人是他爹,他都不想让这人出现在他的记忆里。
文老爷不是说他没有男人样吗?那他就要男人一点,对文老爷够凶够狠,和二哥文贤昌一样。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唐氏当年被毒打的事,文家上上下下,每个人多多少少都知道一点。那文贤贵知道了,把账算到了小蝶的头上,也不应该感到奇怪。
石宽只是有点替五根感到不平,他很冷静的问: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你娘的事,那你知道你娘现在过得怎样吧?”
听石宽的语气,那应该是知道他娘在哪里了,文贤贵激动得很,上前双手抓住石宽的手臂,使劲的捏着,激动的问:
“我娘,我娘现在在哪里?你知道她在哪里,快点告诉我。”
这时连三平端来了一张小桌子,身后还跟着手提茶具的美金。石宽把文贤贵的双手掰开,揉了揉被抓痛的手臂,没有急着说话。
文贤贵以为是有下人在旁边,石宽不好说,就掏出洋火把烟点燃,然后不耐烦的说:
“你俩把东西放下就回去做饭,我不叫不许过来。”
“好的。”
连三平把桌子放下,也不帮拿凳子来,扯着美金就走了。大人谈事情,当下人的少掺和。
旁边就是杂物房,屋檐底下摆有矮凳子。石宽自己拿了一个过来坐下,又倒了一杯茶,喝上一口才慢慢的动唇:
“你娘被五根带上乌桂山当了土匪。”
文贤贵焦急的来回踱步,石宽话一说完,他就转过头来,恶狠狠的说:
“胡说八道,我娘怎么会当土匪。”
不管文贤贵信不信,石宽不骄不躁的继续说下去:
“你也知道了是你爹指使这些下人毒打你娘的,五根就是其中之一,他良心发现,受不了了,就带着你娘逃跑。这是奇耻大辱,你爹不可能放过一个拐跑你娘的下人,带人四处搜查。五根走投无路,只能是投奔乌桂山。”
文贤贵刚才匆匆忙忙出来,并没有把扔在衣服堆下的手枪带出来,这会他上前一把揪住石宽的衣领,恶狠狠的说:
“你早就认识土匪了,这件事也早就知道,怎么不告诉我?”
石宽眼皮一翻,冷冷的看向文贤贵,小声的挤出几个字:
“告诉你,你有本事去救人吗?”
文贤贵的手慢慢的松开了,确实如此,当时他连杀鸡都不敢,第一次开枪还尿裤子了,告诉他又有什么用?
当时他爹还没瘫,连李连长都要给几分面子,他知道了,敢找他爹翻脸吗?
现在,现在他爹瘫了,他又是龙湾镇警务所的所长,而且石宽和乌桂山的土匪还有交情,可以上乌桂山把他娘接回来了。
乌桂山,一想到乌桂山,文贤贵马上就想到了开年的那一场大火,腿不由自主的就软了,人一歪,就坐到了地上,他喃喃地发问:
“我娘在乌桂山上,是不是……是不是……”
石宽知道文贤贵要问什么,他点了点头,哀伤的说:
“是的,你娘和五根都被烧死了,乌桂山的二首领把他俩埋在了一块。”
“死了,被烧死了,埋在一块,呵呵……呵呵呵呵……”
文贤贵目光有些呆滞,烟从嘴里掉下来也不理会,他傻傻的笑着,又有点像哭。
“五根不是坏人,要是没有五根,你娘早就被打死了。你娘疯疯癫癫的,他却没有趁机占你娘的便宜,还保护你娘,不准任何人打你娘的主意。当时乌桂山的土匪下山过年,也要带上他俩的。你娘已经习惯了在山上没有人打扰的生活,五根就留在山上陪,没想到这一留,就是永远的留在山上了。”
石宽已经很久不抽烟了,现在又捡起文贤贵掉在地上的烟,狠狠的吸了一口,心里很不是滋味。
文贤贵不愿意接受事实,突然又颤抖着说:
“你的嘴像女人的b一样乱合一通,你说的都是假的,我娘没死,她怎么可能跟一个下人跑去当土匪,你要是再敢胡说八道,别怪我不给你面子。”
石宽把那烟弹飞,站了起来,不理会文贤贵,有点无奈的说:
“当时五根带着你娘从文家大宅后门逃走,被我和牯牛强抓住了,我知道你娘逃走才有一线生机,也就把他们放了。当时你娘说,让你别那么胆小,你现在胆子大了,她估计死也瞑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