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很不舒服的分离。
因为必须要提前赶往各地,书院六个弟子中竟然有四个不能陪老头子走完最后一程,只剩了魏忧和赵玉书。
顾长风很忙,先将狼女送到草原,然后把李离和孟衍送到了江宁,再然后要再去江南通知杨和,最后再来送赵玉书。
于是赵玉书被老头子赶回了家,让他等自己快死的时候再来,别蹲在这里一脸丧相,看着碍眼。
于是他回到了家,他和兰灵的家。
兰灵去了长安找李彤,自己马上就要去找她。
纪冷、阿遥和如兰都在,看到葛老受伤后如兰一边哭一边熬药,被葛老笑呵呵的说了几句。
纪冷跑去添香楼叫了一桌席面,婉清姑娘知道后立即连菜带厨子一起赶了过来。
“可惜我们没能开窍,一直帮不上葛老和大哥。”
阿遥和纪冷一脸悲愤,然后直接一人挨了赵玉书一筷子。
“想什么呢,就算你们开窍了,最多也就一二重天,耶律明镜打个喷嚏都能震死一片,好好读书,好好伺候葛老,将来从书院结业了,我走个后门,让你们去长安也好,留在东都也好,做个好官。”
“可大哥,你不也一年,就,就八重天了吗。”
如兰说这话都有点不自信,自己哪怕跟同学吹牛,都不敢吹自己大哥一年八重天,没人信。
“那是你大哥我天赋异禀!而且,是九重天。”
赵玉书伸手一招,一把青光萦绕的长剑出现在掌心,除了葛老,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这是,这是!”
纪冷年纪大点,除了他还能结巴,其他人已经被寒光所摄,话都说不出来了,这还是赵玉书极力压制的结果。
“收起来!吓坏了孩子们。”
葛老板起脸,赵玉书急忙收了起来。
这是顾长风带过来的,乃是蜀山的镇派之宝紫青双剑之一,吴子腾自作主张送给了赵玉书。
可惜只给了一把,不然自己直接内景了,而且紫青双剑名震天下,双剑合并估计一剑就能宰了耶律明镜,现在只得一把,除了提升修为,暂时没什么大用了,因为青索剑的特点他用不上。
“诸邪不侵,群魔辟易。”
这是一把专门斩妖除魔的剑,跟蜀山契合度拉满,但跟自己的鸣鸿有些重复,因为这个世界神和魔的区别很模糊,可能就是一封诏书的事儿。
这算是对自己来说帮助最小的神兵了吧。
赵玉书甚至开始寻思着等干掉耶律明镜要不要把这把剑还回去,让人家紫青双剑继续合并,锁妖塔里一堆妖怪就靠这两把剑镇着呢。
“玉书,这次去,有把握吗?”
葛老放下酒杯,沉声问道。
赵玉书摇了摇头:“面对耶律明镜,除了老师,谁能有把握,甚至我还不知道老师为何笃定我一定能成内景,他也不肯说,好像说了我就成不了一样,而且,就算成了内景,我怕也不是他的对手,我暂时想不出赢耶律明镜的办法。”
“那,那大哥,能不能不去?”
如兰小心翼翼的开口:“留在东都,留在书院,书院那么多先生,还有葛老在,那坏人再厉害,也打不赢的。”
赵玉书笑了:“傻丫头,有些事,感觉就是上天注定,比如耶律明镜一定要由我来对付,比如你一定会成我的妹子,当然,我之前是不信天命的,但这次我很想信一次。”
酒席的气氛有些压抑,赵玉书几次想张嘴交代一下后事,可每次一开口就被众人有意无意的打断,最终只得放弃。
除了必然的死亡,不,哪怕必然的死亡,亲人也不愿意听到你开口说身后事。
吃完饭,夜幕降临,葛老重伤还未痊愈,早早便要去歇着了。
婉清陪如兰一起睡了,对如兰来说,对她最好的云姑带着墨儿离开了东都,而她萍水相逢却如同天降的恩人大哥也要去赴死了,这让她很害怕。
“你们俩,陪我走走。”
赵玉书招呼一声,叫上纪冷和阿遥,三人一起向书院方向走去。
“吃饭时你们俩一个比一个积极的打岔,不让我说,这是光不说就能解决的问题吗?”
“公子不会输。”
“对,大哥肯定能赢!”
赵玉书呵了一声:“借您二位吉言了,我也觉得我不会输,我可是主角。”
纪冷和阿遥对视一眼,主角?主角不是戏子么,但,无所谓了,他开心就好。
“就是,大哥要是输了,兰灵姐姐怎么办。”
“是啊,万一她嫁给别人,我做鬼都会很伤心的,但她如果终生不嫁,那我恐怕更伤心。”
赵玉书伸了个懒腰,顺手从怀里掏出储物袋扔给纪冷:“云姐走时,我让她帮忙理财的产业都转给婉清姑娘打理了,你俩倒也不必担心没钱用,实在没了找你们如兰姐姐或者葛老,他俩都家底厚实的很,至于这里面,都是些低阶的宝物,我也用不到,谁开窍了就归谁。”
赵玉书看着两人那马上要掉泪的表情,嘿嘿一笑:“想啥呢,以为我说遗言呢?我只是用不上而已,你们怕是不知道你们嫂子多有钱吧,老子下半辈子准备吃软饭的好吧。”
三人晃到书院门口,跟老秦打了声招呼,一路走到书塔下。
“你们俩就跪在这里,也送一送老师。”
纪冷和阿遥果断跪倒,赵玉书独自登上了顶层,老头子正坐在廊下看月亮,魏忧一如既往的站在他身后。
赵玉书跟魏忧点了点头,也侍立在一旁,师徒三人谁都没有说话。
夜风逐渐变大,吹散了天空的云层,露出一轮圆月。
今天是满月。
月朗星稀,照亮了整座东都城,景色很美。
夜风当然不可能这么大,是老头子已经控制不住体内的灵力。
老头子的目光从远处收回,看向栏外的书院。
一部分士子已经睡了,还有不少人在挑灯夜读,大唐三皇之争尘埃落定之后,书院重启,再次恢复了往日的景象。
老头子的真名从来没有提起过,只知道他大概八九十岁,只知道他行事不羁,只知道他急公好义,只知道他是天下第一人。
“真好啊。”
老头子最后看了一眼书院,缓缓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