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清动作之快让王瑾仪第一次见识了什么叫瞬移,只看到一片残影,不是一直盯着看都会觉得自己是眼花了。
玉清从供桌上取了东西,返回到小姐身后,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神情不变地站着。
朱玉呆呆地没反应过来,却沉着脸,紧张地捏着衣角,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王瑾仪快速把金刚经背完,起身卷起手抄经夹在腋下,带着两人出了万佛堂,填入大殿外的化宝炉。
寒风裹挟着轻雪扑面而来,王瑾仪裹紧披风,看着佛经化作一缕青烟,祈祷心里想着万民的太子来生能有个好身体,做个好皇帝。
脚下步子加快,一路迎风回到云水堂,朱玉小跑着跟进门,把厚门帘放好,再把门关严,就站在门口守着。
“东西给我。”
王瑾仪抬手,玉清从怀里取出一封信,其实就是一个不到巴掌大的信笺,写的更为简单,
五日祈福五日求,一年心愿一时酬。
翻看了一遍,一张素色便笺上只有这一句话,父母的谨慎王瑾仪心下了然,家里的意思就是每五天会有人来看自己,抚摸这十多个字心里暖暖的。
字是父亲写的,话是父母不知商量了多久才定下来的,连派来的人都是父母选好的……
“小姐。”
玉清轻声唤着,王瑾仪神色骤然回神,见她指了指隔壁院子,
王瑾仪不解,“怎么了?”
“云水堂来了个主持大师亲自上门看望的香客。”
王瑾仪听了没太理会,只是认真地把便签裁的只剩一行字,然后招手叫来朱玉,
“在边上绣个花边,底下打个璎珞帮我挂在床头。”
朱玉不解地问:“小姐不要藏起来吗?”
“一句诗而已,没什么。”
朱玉将信将疑地“噢”了一声,做事去了。
王瑾仪问,“今天初几了?”
“小姐,今天初十。”
嗯,自己理解的没错,家里每到逢五的日子都会来人,一是看望自己是否平安,自己有事也有后援。
王瑾仪深吸口气,整理好情绪,退了羊皮小靴换上棉布鞋,外罩的白狐狸鹤氅挂在衣架上,坐到炭盆前暖手。
心里有了计划,无论如何绝不做任人摆布的棋子。
真希望是自己想多了,作了过分解读,也决不能毫无准备!
想到此,返回桌前,找出铅笔和白麻纸画图写计划,一直到傍晚掌灯时分,一份完整的削发为尼的全过程完成了。
先放在一边等等自己再完善一下,还要有人帮自己一个忙,前面还要到庵堂打前站,得有人把削户籍入庵堂的事情办了,谁去办好呢?
让母亲办,她一定伤心难过;跟父亲说,会不会影响他科举考试呀!又得是长辈去办,怎么办呢?!
回头看了眼玉清,玉清就像看透了小姐的心思,不自然的摇了摇头,
“小姐,不是什么事儿我都能办得了啊。”
王瑾仪想着心事铺开宣纸抄《金刚经》,从得知太子薨了那日开始,每天一卷,今天已经抄了第56卷了,……
第二天卯时一到,王瑾仪穿戴整齐出发去上早课,朱玉拦住她,
“小姐昨天下雪了今天更冷了,带上雪帽。”
“这就戴帽子了,等到腊月怎么办呢!”
嘴里不服气,人却乖巧地听凭朱玉把白狐狸皮帽带好,系上一条绿色如意围住脖子,从上到下全都检查完,才放小姐出门。
冬天还在云水堂静修的没有什么人了,出了自己的院子,却见前面一行脚印,清晰地引着自己向正殿而去,王瑾仪有些狐疑,踩着脚印走。
寒风掠过青石路,远远的一个穿着文仕袍的身影踽踽而行。
褪色的青灰色棉袍在寒风里显得单薄,大走动时露出半截洗得发白的粗布单衫。
很快到了路口,他踩着积雪一转就消失了,等到路口发现那人居然不是去上早课,而是往禅房方向转了,王瑾仪踩着小小的脚印,继续走。
两个时辰的早课结束,王瑾仪几乎冻透了,又饿又冷裹紧披风直接去了饭堂。
热气蒸腾,王瑾仪搓着冷的发僵的手,端起粗陶碗用热汤暖手,朱玉递来手炉才算舒展开,手上有了热度好像浑身的筋都不那么紧了。
筷子也用的灵活了,一碗热粥下肚,一个冷气嗝清脆悦耳地意外诞生了,王瑾仪捂住嘴四下环视,又看到了早晨出门时,远远看到的“脚印先生”。
他坐在饭堂角落里,背对着这边静静用饭,褪色的青灰色文仕棉袍在一堆僧袍里很特别。
目光扫过,心想又一个奇怪的人,没想到自己的好奇对上一张似曾相识的脸,穿着文仕袍的书生端着空碗向王瑾仪走来。
“小姐,久违了,你还好吗?”
“先生,你是……?”
王瑾仪拉长问话,抬头看向来人。
他瘦削的脸上含着温暖的笑意,剑眉下一双凤目里都是关切。出于礼貌,王瑾仪起身微微施礼,
“先生莫怪,晚辈一时记不起您是?…那一位?”
对面的人似乎没想到,这世上还有人记不住他的相貌,微一愣后尴尬地笑了,轻咳了一声,
“鄙人莆山,小姐不知可还记得鄙人?”
“莆山?莆山……”
王瑾仪默默重复着,觉得好像听说过,又好像没什么印象,这时对面的人说话了,“小姐,可安好?”
王瑾仪微微皱眉,“您?您就是……?”
莆山脸上的笑容带着几分苦涩,微一颔首,“正是鄙人。”
他眼中闪过黯然,转瞬即逝仍然淡笑着问:
“小姐,还好吧,看起来小姐听进了告诫化险为夷了,值得欣慰……”
王瑾仪突然记起那个月夜下背着包袱手持清风剑赶路的书生,对!正是他!
一股莫名的同情与敬意翻涌,他的人生倒像是命运给书生织就的枷锁,一切超乎常人的能力都被世俗不容。
朱玉在一旁轻咳一声唤醒了小姐,王瑾仪起身正式见礼,
“感谢先生提醒才能免于血光之灾,在此有礼了。”
“不过…观小姐气色似有不妥…”
玉清起身挡在两人之间,
“先生因何来此?可还有正事要干?您还是尽快去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