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楼次卧。
“想什么呢?!”
肖野心不在焉地坐在床上发呆,陆雅雅有些心疼地戳了戳他的脸颊。
与哥哥姐姐们比起来,肖野的童年不算幸福,他出生的时候,父母的感情已经破裂。
肖叔叔为了躲避肖太太,常年不回家,而肖太太暴躁易怒,控制欲极强,在她的高压统治下,肖野的性格变得胆小怯懦。
幸好肖家老太太及时出手,将小孙子接到自己身边亲自抚养,肖野才逐渐变得阳光开朗起来。
陆雅雅与他是青梅竹马,既理解他,也心疼他。若非事关人命,她和肖野根本不愿回国见肖太太。
“没什么,我好像想起了小时候常做的梦。”
肖野将头靠在陆雅雅的肩上,略感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他小时候身体一直不太好,每晚都会做噩梦,却记不清具体梦见了什么。
现在,他突然就想起了小时候常做的那个梦。
那梦境总是带着一种挥之不去的寒意,像一层薄雾笼罩在记忆深处,每当思绪飘远,它便会悄然浮现。
梦中的自己似乎总会反复来到一个陌生的城中村。
那地方应该是贫民住的,没有高楼大厦,也没有别墅洋房,有的,只是一间间带着小院子的破瓦房。
而他面前的那一间,似乎废弃了很久。
灰扑扑的墙皮已经剥落,露出里面暗沉的砖块。院子里杂草丛生,疯长的狗尾草和蒲公英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带着一股潮湿的泥土气息。
每次,他站在那间平房的面前,看着杂草丛生的院子,心底就会没由来的一阵恐慌,像是有什么冰冷的东西顺着脊椎爬上来,让他浑身发冷。
他始终告诫自己:这屋子里有鬼,绝对不能进去!!
但他的眼睛总是忍不住去看那扇半掩着的木门。
门上的铁把手锈迹斑斑,没有锁,仿佛在邀请他推门进去。
院子里时不时传来若有若无的呜咽声,像是猫在叫春,又像是有人哭泣,这些声音让肖野心跳加速,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他想立刻逃离这个地方,却又被一种莫名的力量牢牢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肖野不过是犹豫了片刻,下一秒,他就出现在黑漆漆的堂屋当中。
我什么时候进来了?!
他把自己吓了一跳,下意识环顾四周。
光线昏暗的房子里只有他一个人,一张桌子和两个牌位。
两边的窗是用不知道哪个年代的旧报纸糊的,报纸上的铅字早已模糊不清,边缘处还残留着泛黄的霉斑,已经破了几个洞,外面的风却没有灌进来,屋内安静得很诡异。
我得离开这里!!
肖野急切地想逃跑,却发现大门紧锁,他根本无法打开。
就连纸糊的窗户都坚硬得像铜墙铁壁!
肖野绝望地回头,胆战心惊地看向通往内室的的那扇门。
那是一扇竹帘门,竹帘上印着已经掉了色的“囍”字,红色的墨迹如今只剩下淡淡的灰影,竹篾的缝隙间积着薄薄一层灰尘。
透过细密的缝隙,肖野隐约看见一个人正站在竹帘后面,瘦细的身形被朦胧的光线勾勒出模糊的轮廓。
门后有人!!
不!
有鬼!!
肖野蓦地瞪大眼,牙齿开始打架,嘴里发出细微的“咯咯”声。
他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冷汗不受控制地从额头渗出,顺着脸颊滑落,在衣领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竹帘被掀开了一角,露出了无尽的黑暗。
它马上就要出来了……
我要离开这!!!
肖野不顾一切地转身去掰那厚重的木门,他的身后传来让人毛骨悚然的脚步声,一道阴冷的目光紧紧盯着他。
厉鬼就在身后,通往外界的大门始终打不开,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从脊椎缓缓爬升,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肖野连指尖都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空气好像凝固了,只剩他粗重的呼吸声和牙齿打架的“咯咯”声,在寂静的堂屋里显得格外清晰刺耳。
……
“然后呢?!”
陆雅雅紧紧抱住肖野,听完他对梦境的描述,她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然后我就吓醒了啊!”
肖野拉过被子,将自己和陆雅雅紧紧裹住。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真的如此,他觉得房间里格外寒冷。
“你的意思是……你每次都做同一个梦?!梦见的是同一间屋子和同一扇门?!”
陆雅雅调整了下坐姿,露出了福尔摩斯同款思考表情。
“嗯……不过奇怪的是,我每次被吓醒后都记不清梦里的内容。但下次再做梦时,却清楚地知道曾来过这个地方。甚至不用走进屋子,只要走到附近,我就明白前方有一座可怕的凶宅在等着我!”
随着回忆深入,肖野儿时的记忆变得越来越清晰,那些模糊的片段如同被清水冲刷过的画卷,渐渐显露出细腻的纹理。
他想起了自己最后一次梦见那间屋子时的具体情景——
月光惨白如水,透过稀疏的云层洒在院子里,将泥泞的土路照得一片青白。
肖野并没有像往常那样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走进去,而是站在院子中央的老槐树下,仰头望着那间低矮的瓦房。
一只体型巨大的女鬼被困在小小的瓦房里,她的身形几乎要撑破斑驳的土墙,苍白的长发如同凝固的蛛网垂落,遮住了她扭曲而空洞的脸庞。
她似乎在愤怒地挣扎,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墙壁的震颤,瓦片上积着的薄霜簌簌落下,沾在她破烂的衣衫上,反射出幽冷的光。
院子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和淡淡的血腥气,混合着老槐树腐烂的落叶气息,让肖野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连指尖都泛起一丝寒意。
那间瓦房的门甚至没有女鬼的脸大,她拼命弯着腰,趴在地上,用眼睛恶狠狠地瞪着肖野。
四目相对之间,肖野莫名地觉得那双眼睛有些眼熟。
女鬼被困在房中无法脱身,便伸出长手想要抓住门外的男孩。
肖野转身就跑,女鬼的手却越伸越长,眼看就要抓到他了。
……
“叮叮叮……”
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把肖野和陆雅雅吓了一大跳,差点滚下床去。
“吓死我了!!”
陆雅雅用力拍了拍胸口,瞥了一眼同样面色苍白的肖野,这才喘了口气,拿起床头柜上的电话。
“喂?”
“侯大师到了,你们两下来吧!”
电话那头传来肖太太的声音,与陆雅雅微微颤抖的语调不同,她的声音听来颇为愉悦。
“好,我们现在下来。”
陆雅雅和肖野相视一眼,默契地结束之前的话题,整理好衣服就往楼下走去。
客厅里,正襟危坐着一个神采奕奕的中年男人。
他身着深蓝色的中山装,衣料挺括,领口和袖口都熨烫得一丝不苟,胸前的口袋上别着一枚小巧的怀表,表链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银光。
与卓妍爱不同,侯大师长得就很“大师”,头发梳得油亮,整齐地向后梳着,露出光洁的额头,鬓角的几缕黑发微微卷曲,带着岁月沉淀的痕迹。
客厅里光线柔和,侯大师抬头看到肖野和陆雅雅下来便温和一笑,整个人看起来十分亲易近人。
“嗯……状态不错,比我想象中要好!”
简单的寒暄过后,侯大师认认真真地查看起肖野的状态,听见他说是卓妍爱一行人帮他解决了最近的麻烦,脸上的笑意更深,甚至露出欣慰的表情。
“江山代有才人出,如今的年轻人很有能力,我也感到高兴。希望以后有机会能请你引荐一下!”
“哎哟,不过是个有点机缘的小姑娘罢了,怎能与侯大师您相比呢?论资历辈分,该是她来拜见您才对!”
肖太太熟练地拍着侯大师的马屁,对于素未谋面,又跟老太太关系很好的卓妍爱,她并没有多少好感。
“侯大师,您知道鬼王通缉令是怎么回事么?!”
肖野把自己知道的都跟侯大师都说了,见对方只对卓妍爱以及她的哥哥们感兴趣,便主动开口询问。
“鬼王?!”
侯大师轻蔑地勾了勾唇,不屑道:“不过是个有点道行的大鬼罢了!”
“你身弱命贵,又种过生基,像你这样的人很适合夺舍重生,它应该盯上你很久了。
“而且,今年还是你的本命年,正是换命的好时机啊!”
“夺舍重生?!”
肖野惊讶地张大嘴,“夺舍重生”这种词,他以前只在小说里翻到过,没想到现实中竟然真会发生——而且,主角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
“这有什么可稀奇的?!有些人大脑遭受重创后就会性情大变,其中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的大脑发生了改变,还有一部分是因为他的芯子已经换了人了!”
侯大师端着茶杯,慢条斯理地啜了一口,语气淡然:“这世间的事,有的能用科学解释,有的却不行。人力所不及之处,便要借神明之力。”
“神明……”
不知怎的,一提起神明,肖野的脑海里竟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哥哥们的脸庞。
宛若谪仙,说的就是他们吧……
“哎哟,大师,您就别绕弯子了!”肖太太性子急,嗓门也跟着提高,“我儿子胆子小,可经不起吓,您就直说接下来该怎么办吧!”
她向来只看重结果,不在乎过程。
侯大师那些玄之又玄的话,她既听不懂,也没兴趣,只盼着他能立刻出手,帮儿子摆脱眼前的麻烦。
侯大师露出为难的样子:
“这次的事……想要彻底解决,怕是得让小野冒点险。”
“冒险?!”
肖太太脸色骤变,连忙凑近问道:\"可有生命危险?!\"
\"危险……多少会有点吧!\"侯大师迟疑着说,\"我需要用他来引蛇出洞,只有杀了鬼王,才能永绝后患!\"
他话说到一半,又有些犹豫,似乎担心肖太太会拒绝。
“引蛇出洞,怎么引?!”
肖野的心跳猛地加速,他天生胆子小,真怕又被厉鬼吓晕过去。万一真晕倒了,侯大师会不会要对他做人工呼吸?
想到这里,他的脸瞬间红了。
斩妖除魔的“大师”,他还是更喜欢卓妍爱那样的美少女。
实在不行,换成哥哥们,他也能勉强接受被他们“拯救”!
“怎么了?!你干嘛突然脸红看着我?”
侯大师敏锐地察觉到肖野看他的眼神有些异样,似乎隐隐透着一丝难以名状的嫌弃。
“没什么没什么!我这人一紧张就这样!”
肖野赶紧别过脸,把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抛之脑后。他喝口茶冷静一下,继续问道:
“那我该怎么做才能引蛇出洞??”
“这……”
侯大师迅速扫了一眼四周,确认无人偷听后,才压低声音说道:“你今晚就回你的墓里躺上一躺,待那鬼王出现,我便收了他!!”
“回我的墓里躺一趟?!”
肖野两眼一黑,直接瘫坐在沙发上。
“请问我可以拒绝么?!”
“有没有plan b可以选择啊?!”
他突然好想念小爱和哥哥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