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菀的声音温婉依旧,带着恰到好处的恭谨,仿佛只是随口一提:“只是臣妇瞧着,陆夫人似乎……似乎心事重重,总有些魂不守舍的模样。”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看了一下沈知念的神色,斟酌道:“娘娘与陆夫人姐妹情深,想必是知道的。”
沈知念抬眸,眼底漾着清浅的笑意,眸色却深不见底:“姐妹情深?”
“陆沈氏是本宫的长姐,本宫便给她该有的体面,至于她心里在想什么……”
说到这里,沈知念脸上露出一抹疏离的笑容:“本宫岂能事事知晓?”
“她既嫁入陆家,便是陆家的人,自有她的日子要过。”
从始至终,沈知念一直疏离地称呼沈南乔为“陆沈氏”,轻描淡写地撇清了关系。
林菀的心头猛地一跳。
外界虽然一直说沈家姐妹不睦,但此次秋猎,宸贵妃娘娘竟带上了沈南乔。
导致林菀一时也摸不清,宸贵妃对沈南乔的态度,故而不敢轻举妄动。
如今看来,传言果然不虚!
宸贵妃和沈南乔,绝非表面看起来那般和睦。
沈南乔在宸贵妃眼中,恐怕连个得脸的奴婢都不如……
那宸贵妃特意带她来秋猎……是为了什么?
林菀心头,忽然浮现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难道……宸贵妃早已知道了,沈南乔和夫君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带她来是为了就近看管,或者……引蛇出洞?
看着沈知念这双洞若观火,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一股寒意从林菀的脚底直窜头顶……
身为定国公府的二少夫人,林菀自是一直都知道,定国公府与宸贵妃娘娘不睦。甚至……是死敌!
她同样猜到了,夫君不惜背叛她,也要和沈南乔搅和在一起,恐怕就是为了利用沈南乔,对付宸贵妃。
只是……夫君应该万万没想到,宸贵妃娘娘很有可能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那么……宸贵妃娘娘今日召她过来,故意提起沈南乔,就不怕她悄悄向夫君告密吗?
看着沈知念似笑非笑的模样,林菀瞬间反应过来了!
宸贵妃娘娘既然敢试探她,肯定是有把握的。
若自己有不臣之心,恐怕……无法活着走出这个营帐!
她是定国公府的二少夫人,又如何?夫君在柳家,不过是个不得宠的庶子。
而宸贵妃娘娘宠冠六宫,大权在握。
陛下难道还会为了她,把宸贵妃娘娘怎么样吗?
柳时修那个薄情寡义的东西,自己找死便罢了,难道还要拉着整个定国公府陪葬?
她林菀苦心经营,步步为营,不是为了给柳时修和沈南乔那对奸夫淫妇殉葬的!
与其坐以待毙,被夫君拖入深渊,不如……孤注一掷!
“宸贵妃娘娘!”
林菀霍然起身,裙摆带翻了旁边的茶盏,她却顾不上了。
她上前几步,双膝重重跪倒在厚厚的地毯上。仰起头时,眼中已蓄满了屈辱的泪水,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颤抖:“求娘娘给臣妇做主!”
沈知念眼中似乎闪过了一丝讶异:“柳少夫人这是做什么?”
林菀决绝道:“臣妇……臣妇怀疑自己的夫君柳时修,与那陆沈氏……有染!”
她的话音落下,帐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香炉里散发出的暖香依旧浮动,气氛却骤然降至冰点。
沈知念拨弄玉镯的手指,终于停了下来。
她微微倾身,目光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看着跪在地上的林菀。脸上慵懒的笑意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沈知念没有立刻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林菀,无形的压力如同化为了实质。
林菀被她的眼神看得脊背发凉,冷汗瞬间浸透了里衣,却不敢有丝毫退缩。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要将积压已久的屈辱和恐惧,全部倾吐出来,语速极快,还带着哭腔:“自陆夫人去了京郊的避暑山庄‘静养’,臣妇的夫君便与她往来过密!”
“臣妇起初并未多想……可后来夫君屡屡借故外出,行踪诡秘,竟每次都是去了京郊的避暑山庄,和陆夫人厮混……”
林菀死死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事关官家女眷的清誉,臣妇不敢妄言。可种种迹象,实在……实在令臣妇心惊胆战!”
“臣妇恐夫君不仅行此丑事,更恐他、恐他借陆夫人之手,行那私相授受,祸乱宫闱之事,累及娘娘清誉!”
最后一句,林菀几乎是嘶喊出来的。
她伏下身,额头重重磕在地毯上,单薄的身躯因极致的恐惧和愤恨,而剧烈颤抖着。
帐内再次陷入死寂,只有林菀压抑的抽泣声。
沈知念静静地看着她,目光在林菀看似恭谨、温顺的眉眼间停留片刻,忽地轻笑出声。
“柳少夫人……”
她的声音放得极轻,却字字清晰,开门见山道:“看来你与定国公府……不是一条心啊。”
林菀交叠的手指蜷缩了一下,随即又舒展开。
她抬起头,迎上沈知念审视的目光,眼中适时地流露出一丝悲愤和苦涩:“请宸贵妃娘娘明鉴!”
“定国公府……早已不是臣妇的归处。夫君他……”
林菀顿了顿,声音里染上真实的痛楚:“行事悖逆,罔顾人伦,与官员之妻私通。臣妾心寒齿冷,不敢与之同流。”
“只恐……只恐他行差踏错,做出不可挽回之事……”
她巧妙地将矛头指向柳时修和定国公府,暗示其图谋不轨,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沈知念心中雪亮。
林菀这哪里是求她主持公道,分明是想借她的手清理门户,报复柳时修。
甚至可能……是想借机从定国公府这艘即将倾覆的大船上脱身。
这份心机,这份隐忍,这份借刀杀人的狠绝,倒让沈知念对她高看了一眼。
“哦?”
沈知念故作讶异地挑了挑眉,仿佛第一次听闻这等丑事,眼中适时地涌上难以置信的惊怒:“陆沈氏竟如此大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