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江坊。
纺织作坊内,一眼望去,全都是人头。
作坊顶端和四周用来遮风挡雨的布帛,随着呼啸的风,而不断发出来回鼓动和晃荡的声音,听久了,便让人心里烦躁的厉害。
不过,现在,已没有多少人会关心这些烦人的声音了。
或者说,这点问题,已是此地织工所遇到的最小的问题。
这些布帛,太过于松散,压根挡不住寒风,每个人只能紧缩着身子来对抗时不时呼啸而过的穿堂寒风。
还有手上那布满了的冻疮,每用力抓着纺车摇把驱动,就感觉一阵阵刺痛,而若是时间长了,这手又会变得僵硬麻木。
棉线如同蚕丝,所有织工就像是蚕宝宝。
如同吐丝一样,蚕是消耗自己的生命,她们何尝又不是?
龟裂的指尖,让她们触碰下棉线都显得有些困难,更别说还要整理,捋线·······
有时候,棉线都变成红色的了,她们还都没有发觉。
除了纺织的声音外,再无其他。
李承乾裹了裹身上的大氅,走过作坊的道路,望着两侧一个个好似除了纺织外再无其余意识,如同行尸走肉的织工,皱了皱眉。
他瞥了眼跟在后面的小吏。
“怎么回事?”
“户部的银子,应该早就拨下来了吧。”
“这里的条件········”
“怎么如此艰苦?”
“他们虽是工匠,是仆从,是部曲,不过,也不要闹得太难看,不然,本宫没法和她们的上官,主家交代。”
李承乾沉声说道。
这里他很少来,今日心血来潮想着来瞧瞧,这一幕让他略为不满。
张玄素跟在后头,闻言,立马瞪了眼像是跟屁虫一样跟在李承乾后头的纺织作坊小吏。
“太子殿下问你们话呐!”
“这里,怎如此粗糙?”
“不说和北山县的纺织作坊比,起码,也要用茅草搭建吧,直接用布帛来围挡,能防住什么?”
“看看这里织工的环境,有哪一点,能比得上北山县织工?!”
张玄素高声质问道。
李承乾皱了皱眉,不悦的斜了眼张玄素:“张大夫,你都已承认,这一次北山县输定了,怎么还处处拿孤的手下败将来比较?”
张玄素深吸口气:“殿下,北山县虽输了,可,在对待织工这一块,秦川侯确实有值得学习的地方。”
“这里·······”
张玄素还要再说,李承乾轻哼了一声:“长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
“北山县既然输了,就没有资格和孤的纺织作坊相提并论。”
“他们能这么短的时间里,搭建出来纺织作坊,又组织这么多织工有条不紊的做工,干活,也都已是尽心办差了。”
“怪不得他们。”
听着李承乾主动给自己解释开脱,小吏们连连点头哈腰:“殿下明鉴,殿下明鉴!”
“这么短的时间里,能做到这一点,已是小的们极限,更何况,如此能多给东宫节省下来将近六成的钱款。”
“而且,对于产量也影响不大。”
“现在,作坊已开始逐步缝制棉衣。”
“卑职保证,在开春前,定能顺利完成生产,以助殿下,大展宏图!”
李承乾对于这话是很满意的。
他点点头。
“这话说得好。”
“只要能赢,其余的都不算什么大事。”
“让织工们都先忍一忍,等到了开春,再好好修缮就是了。”
张玄素咽了口唾沫:“殿下,既然户部足额拨付了钱款,就没有必要谈节省不节省的了,纺织作坊,乃是行的长久之计,怎能想着节省钱款,而亏待织工们呐?”
“殿下,织工的吃食,还有其他一些条件·······”
只是,张玄素话还都没有说完。
李承乾已继续朝前走去。
小吏们在后簇拥着,有几个还讥笑的瞧了眼张玄素。
他们都觉得,这人真傻。
既然能把活干好,干完,不就得了?把节省下来的款项,给东宫,给他们这些忙前忙后的小吏们,给那些帮着看管这些织工的将士们,不比直接给这些织工要强的多?
更何况,这些织工就是一群工匠,仆从,部曲组成的劳力罢了。
她们······有口饭给她们吃就是了。
李承乾从头走到尾,很是满意,搓搓手,立马有小吏把新的热水袋子递上去,替换了李承乾手里已有些凉了的暖手袋。
“诸位,都辛苦些。”
“等此事尘埃落定,孤,定不会亏待你们的。”
“春节,上元节你们都无法回家,长孙秘书丞前些日子发给你们的赏钱,可都拿到了?”
李承乾扫过他们,笑问道。
“回殿下,拿到了拿到了,弟兄们都很感激!能为殿下做事,实在是我们几辈子修来的福气。”立马有小吏接道。
李承乾点点头,望着他们点头哈腰的模样,满意道:“等此事了了,本宫,还有重赏。”
“做好自己的事,去吧。”
“诺!”小吏们纷纷离去。
张玄素快步跟上来:“殿下,把大量的赏钱给这些小吏,而不给织工,这········”
只是,他话又没有说完,长孙冲,萧宪他们却已是急匆匆冲了过来。
“殿下,殿下·······”
“出事了,不好了!”
“长安,有变!北山县,有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