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野无边无际,风吹人影,繁星明月映于平静的河流水面,浮动着点点莹光。
慧心四人跨过沙漠,踏上绿洲,部落里热情好客的辽州牧民们在他们身旁,围着篝火舞蹈。一场欢宴过后,慧心盘腿坐于中央,佛子般的眉目随着跳跃的火苗而波动着。
牧民们虔诚地围坐在他四周,安静地听着这位年轻的僧人讲经说法。
吕玄凌与牧民们坐在一处,带着好学的心态悉听佛理,体会着佛法的奥妙,寻求着佛法与道法的相同之处。
这一僧一道,虽是殊途,却皆是在这大千世界中的信仰中,倡导着超越世俗的欲望和生死束缚,不论是万法皆因缘和合而生,或是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皆是无我空我,无形无相,超脱自然。世间万物循环往复,生老病死有其定数,爱恨情仇为欲望交织,这条道,注定弃小我,成大我。
故而道路上的经历,不过是看穿红尘是非,成就超然之我的助力罢了。
不论是斩妖除魔,或是弘扬佛法,皆是普度众生之举。
白皎皎与赵舒玉却是远远离着众人,靠坐在白杨树下,喝着香气富裕、滋味酸甜的沙枣酒。
篝火的光亮不足以延伸至她们坐在之处,可明亮的月色和星光洒落下来,亦使得她们莹白如月,皎洁而美好。
“嘿嘿……你可别说,若非我心中早已属意小玄凌了,还真的很难抵挡住慧心如今的风姿呢!舒玉,你一定……很喜欢慧心罢?”望着那个受人瞩目的慧心,白皎皎不由地露出欣赏的神色。然很快,她的目光还是不由自主地移开,落在那个能够牵动她心绪的身影上。
她喝的有些醉醺醺的,显得比平时更加娇憨,支着下巴,目光流连在吕玄凌俊逸飘然的侧脸,甜蜜地笑着。许是这一番醉意使然,白皎皎亦对赵舒玉问出了那个盘旋多日的问题。
赵舒玉愣了愣,许久才道:“……皎皎,你何时瞧出来的?”
“这还用瞧么?”白皎皎双手环胸,挑了挑眉,神色有几分自信与得意,“这明眼人一瞧就瞧出猫腻了,你看慧心的眼神,同我看小玄凌是一样的!嘿嘿,所以啊,我打第一眼见你就看出来了,只是一直没问你罢了!”
虽那时在兖州,算是和慧心相通了心意,可除了那一次的无人之处,终归还是掩饰着、克制着。何况她早已知晓了慧心的追求,自是不会做出那些个不成熟理智之举。
多年的经历,她的那份张扬肆意淡去了很多。而见识了民生艰苦,于许多事上,便沉稳了,亦多了些理智。
只是她自以为掩饰得很好,与慧心之间朋友相称,亦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可偏偏眼神却骗不了人。那在触及慧心时眼底的波澜,那些小心翼翼的举动,在白皎皎的眼中无所遁形。
“……好罢。”赵舒玉垂眸沉默片刻,最终挺起胸膛,注视着那个远处的身影,坦荡地笑了起来,“是啊,我很喜欢慧心哥哥。”
她仰头喝下一口酒,双颊泛起红晕,只觉有些迷醉。
篝火闪动跳跃着,讲经声平缓而温和,正如年轻僧者那温润的眉目。赵舒玉转头看向身旁的白皎皎,顺着她那双水光潋滟的眼眸,看到了盘腿静坐的吕玄凌。而那头的吕玄凌似有所感,抬眼望过来,直直对上了白皎皎的视线。
他眉目微展,平直的唇微微勾起,沉静的眸子泛起波澜。吕玄凌含着笑看着向他挑眉眨眼的白皎皎,周身似乎都泛起暖意。
二人的眉目传情落在赵舒玉的眼中,令她很是羡慕。
她笑了笑,却显得有些落寞:“……如若我能像你一样便好了。即便不能同你一样,做只阿猫阿狗什么的也好,这样便能无所顾忌地伴随着心中之人。”
“其实,你与我并无不同。”白皎皎回望过去,难得露出认真的神色,“人之寿命终有尽头,可作为妖精鬼怪,相较于人寿命的短暂,我的岁月可以算作是永恒的。而我能与心爱之人相伴的时日,何尝不是漫长年岁里的短短一瞬呢?
这般想来,我倒该羡慕你才是,你的一生一晃而过,待到转世轮回,一切都将烟消云散。可是与我而言,却是要守着这些回忆度过漫长的、无尽头的孤独时光,如此而言,是不是很残忍很可怕呢?”
赵舒玉神情一滞,动了动嘴唇,不知该说些什么。
只见白皎皎的笑容里染上了几分怅然,令人怜惜:“我几百多岁的年纪,眼见着小玄凌长大,而今成了一个成熟的男子,可岁月在我身上,却毫无变化。或许再过几十年,他会成为一个耄耋老人,而我依旧是现在这般模样……听到这些,舒玉,你还会羡慕我么?”
此刻的白皎皎,收起了往日的跳脱与灵动,平静地向赵舒玉诉说着。赵舒玉抿唇听着,觉得心中酸涩,有些不是滋味。
或许是今日她们都醉了罢,又或是有了能够倾诉之人。往日压抑在深处的情绪,似乎借着这醉人的酒有所抒发。
“反正……还有一段难以替代的回忆,不是么?”赵舒玉将头靠在白皎皎的肩膀上,缓缓开口。
似是在安慰她,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好在白皎皎黯然的神情只维持了片刻,她举起酒瓶子,向赵舒玉示意:“所以呀,就别想那么多了,徒增烦恼。反正还有时间不是么?我们嘛……过好当下的每一天,都让自己开心便好啦!再说了,反正我瞧那慧心对你也是动心了,嘿嘿,你何不寻个机会……咳咳,更进一步?”
“咳咳……更进一步?你的意思不会是……?”赵舒玉猝不及防被酒呛了一口,眼皮跳了跳。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白皎皎笑得有几分狡黠,冲着赵舒玉挑眉道,“这男欢女爱不都是你情我愿的,不给自己留个珍贵回忆的话,那该多可惜呀。”
“这……不太合适,我与慧心哥哥,同你们是不一样的。”赵舒玉皱了皱眉,犹豫道,“我不该这么做。”
“要我说,试试又能如何?这种事情……天知地知,你知他知,又何必在意其他有的没的呢?不过嘛……你若是不想就算了,但是将来,难保不会后悔罢?”
白皎皎的言语到底有些打动赵舒玉,她咬了咬唇,深吸一口气,终于下定决心道:“那……我找机会试试。”
而再看向白皎皎,不知她在想些什么,因酒意上头而有些神色迷离,隐隐还透出几分愉悦来。
不由地将目光落在吕玄凌的身上,一身道袍的他自是清逸出尘,透出些许不染尘世的意味。赵舒玉眼皮又是一跳,她勾起唇角,调侃道:“莫非……你在玄凌道长身上尝试过?”
“这还用说?我啊……好几年前便同小玄凌更进一步了。”白皎皎神神秘秘地笑着,支着下巴状似回忆,“至于具体细节嘛……那就不方便同你讲啦!”
然她话刚说到一半,赵舒玉忙捂住耳朵,忍俊不禁道:“别别别!我可不想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