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的心脏猛地一缩,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混杂着悲伤和愤怒的激荡。
这“能耐”从何而来?是强烈的执念?还是死亡本身赋予的诅咒?她看着李小燃努力模仿生前举拳的样子。
那份熟悉的活泼倔强在亡魂身上重现,非但没有带来安慰,反而像一把钝刀割在心上。
她的挚友,以这种方式“存在”着。
“所以,” 温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周围的阴冷空气都吸进肺里,再转化为支撑自己的力量,他往前凑近半步,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确认,“你确定贺平他做了……罪大恶极的事,对吧?” 他的眼神里,关切之下,是猎人锁定目标般的锐利。
李小燃透明的头颅上下点了点,动作有些迟缓,带着一种非人的僵硬感。“对。” 她的声音短促而肯定。
尽管她极力想多说些什么,像生前那样叽叽喳喳地补充细节、发表看法,但无形的法则如同冰冷的锁链缠绕着她的魂体。
空间与灵体状态的限制,让她只能挤出最核心的信息,那份活泼被死亡压缩成了极致的简洁。
她再次点了点头,动作幅度极小,却是对温暖问题最明确的回应。
一个冰冷的“对”字,却重逾千斤,砸在温暖的心上。
“好。” 温暖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近乎冷酷。这平静之下,是风暴正在凝聚。“我会选个吉日吉时,送你上路。”
这不是告别,而是承诺。一个必须履行的、关乎挚友安息的承诺。她不能让小燃再滞留在这冰冷的夹缝中受苦。
这不是告别,而是承诺。一个必须履行的、关乎挚友安息的承诺。
他不能让小燃再滞留在这冰冷的夹缝中受苦。
他转过身,不再看那令她心碎的透明身影,掏出手机。
屏幕的光映亮了他苍白的脸和眼底翻涌的寒意。
他快速拨通了一个号码,响了两声就被接起。
“孙哥,” 温暖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清晰,但多了一丝不容置疑的沉重,“是我,温暖。贺平那边……我这边暂时没找到你能直接用的、拍在桌上的证据。”
他语速很快,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但是,你可以去先‘确认’一下了。” 他刻意加重了“确认”二字,暗示着某种需要深入挖掘的线索方向。
“可以肯定的是,这家伙,身上绝对背着‘事’,” 他的声音陡然转冷,每一个字都像了了冰,“而且,是那种‘罪大恶极’的级别。”
暖斩钉截铁,目光下意识地扫向身后李小燃漂浮的位置。
他看到李小燃的魂体似乎又淡薄了一丝,正努力地抬起手,指向西北方向——那是贺平住所的大致方位。
亡魂空洞的眼窝里,似乎有某种残留的、巨大的恐惧在无声地翻涌,她的嘴唇无声地开合了几下,像是想竭力传达什么。
温暖的心猛地一沉,他集中精神,几乎将全部感知都投注过去。这一次,他终于“听”清了李小燃魂体在剧烈波动中逸散出的、断断续续的意念碎片:
“……水……好多……好冷……挣扎……他……眼睛……红……刀……光……好快……”
冰冷的水汽,绝望的挣扎,凶徒猩红疯狂的眼睛,刀刃反射的寒光……这些碎片化的意念如同冰锥,狠狠刺入温暖的脑海,带来一阵尖锐的幻痛和窒息感。
他踉跄一步,扶住旁边腐朽的窗框才稳住身体,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那不是叙述,是亡魂在回溯死亡瞬间残留的、最本能的恐惧烙印!
“孙哥!” 温暖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不仅仅是恐惧,更是对亡魂承受痛苦的感同身受和滔天的愤怒,“动作快!他……极度危险!李小燃……她的状态……很不好!” 他甚至来不及解释更多,匆匆挂断电话。
他猛地回头,看向李小燃。
亡魂的身体正剧烈地波动、闪烁,仿佛信号即将中断的电视画面。
那些强行回溯的死亡记忆碎片,如同剧毒的荆棘,正在反噬她本就脆弱的魂体!
“小燃!停下!别再想了!” 温暖冲过去,尽管无法真正触碰到,但她张开双臂,试图用自己生者的气息和强烈的意念去安抚、去隔绝那些痛苦的记忆流。
他飞快地从随身的布囊里掏出几张特制的、用朱砂和某种暗沉金属粉末绘制的符箓,手指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符在他指间无火自燃,散发出一种奇异的、混合着檀香和铁锈的微光,试图形成一个临时的、隔绝痛苦记忆的屏障,将李小燃那濒临溃散的魂体包裹其中。
给孙赞奇打完电话,听筒里忙音的“嘟嘟”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温暖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死人必须远离阳间,多滞留一刻便多受一刻的煎熬,这道理他比谁都懂。作为李小燃多年的挚友,看着她化为阴魂飘零,那份心疼几乎要冲破胸腔。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迅速拿起桌角那台造型奇特、泛着幽冷蓝光的“地府ipad”。
指尖划过冰冷的屏幕,复杂的符文界面流转,他输入李小燃的生辰八字和离世时间。片刻后,屏幕定格,一行阴森的文字浮现:“李小燃,上路时限:子时三刻。逾时则魂火渐熄,永坠迷途。”时间不多了。
紧接着,温暖调出另一个加密通讯界面,手指翻飞,以最高权限给陆雨升的直属上级——“城隍司判官崔珏”发送了一封加急邮件。
内容简洁却石破天惊:“速查陆雨升。阳间现形者,非本尊。疑遭调换。”点击发送的瞬间,屏幕幽光一闪,邮件化作一缕青烟没入虚空。
假冒的陆雨升,像一根毒刺扎在他心里,这背后隐藏的阴谋让他脊背发凉。
当务之急,是送走李小燃。温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推演最佳的超度地点。
寻常道士需要开坛设法,借助符箓法器,声势浩大。
但温家不同。温家祖上积德深厚,更有一位在地府担任要职的爷爷——温从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