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的瞬间,孙赞奇猛地看向温暖。他清晰地看到温暖整个人如同被瞬间冻结!
肩膀的线条骤然绷紧,像拉满的弓弦,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捏着那颗爬满蛆虫的沙果而发出轻微的“咔”声,皮肤下的青筋根根暴起。
那张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此刻更是褪尽了最后一丝活气,惨白得像一张刚从冰窖里捞出来的纸。
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瞳孔在急剧地收缩、放大,仿佛正承受着某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无法言喻的巨大冲击!
贺平满意地看着温暖剧烈变化的反应,那僵硬的姿态和惨白的脸色正是他预期的效果。
他嘴角那丝伪装的惋惜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愉悦的、冰冷的审视。
然而,他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温暖表面的失态上,他急于确认自己抛出的毒刺是否精准地刺中了要害,是否成功地搅乱了这池刚刚被孙赞奇试图搅动的水。
他看不见。
他看不见温暖那双因为极度震惊和某种超越常理的冲击而骤然收缩的瞳孔深处,正倒映着一个绝对不该存在的影像。
那不是食堂油腻的吊顶,不是周围嘈杂的人影,也不是他自己那张带着残忍探究的脸。
温暖的瞳孔深处,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深潭,清晰地映现出另一张脸——一张他绝不应该陌生,此刻却带着地狱印记的脸!
是李小燃!
她悬浮在温暖瞳孔那方小小的、扭曲的视野里,就在贺平那张令人憎恶的脸后方。她穿着牺牲时那身染血的警服,脸色是死人才有的青灰,双唇毫无血色。
一道狰狞的、深可见骨的伤口斜斜地横贯她整个前额,暗红的、几乎发黑的粘稠血液正从伤口里不断渗出,蜿蜒着淌过她青灰色的脸颊,流过那双曾经充满活力的眼睛,此刻,那双眼睛睁得极大,瞳孔漆黑,空洞得如同两口通往深渊的枯井。
那目光,穿透了生死的界限,穿透了温暖的瞳孔,死死地、带着无尽的怨毒与冰冷的指认,钉在近在咫尺的贺平身上。
温暖瞳孔深处倒映的景象,如同烧红的烙铁,瞬间烫穿了他的理智!
贺平那张带着残忍探究的脸孔后方,李小燃的亡魂悬浮在食堂喧嚣浑浊的空气里,带着地狱归来的印记!
那道狰狞的、深可见骨的伤口,像一道丑陋的黑色闪电,斜斜地劈开她整个前额。暗红色的、粘稠得近乎发黑的血液,如同永不干涸的污泉,正从豁开的皮肉深处汩汩涌出,缓慢而执拗地蜿蜒爬行。
它们淌过她死气沉沉的青灰色脸颊,滑过曾经闪烁着坚定与活力的眼角,最终,汇入那双如今只剩下无尽空洞的眼睛。
温暖从怀里拿出了金丝手套,在众人的面前在虚空中一抓,直接抓住了李小燃的魂魄,收在了身后的伞里。
“吃好了?”孙赞奇直接单刀直入,他又给了温暖一个眼神儿,温暖回了一句,“那我先回去了,我一有线索就告诉你。”
那双眼,睁得极大,眼眶几乎要撕裂。瞳孔不再是温暖的褐色,而是浓稠得化不开的漆黑,像两口被绝望和怨毒浸透的枯井,深不见底,直通幽冥。
没有焦距,没有神采,只有一片吞噬一切光线的虚无。然而,就在这虚无的深渊之中,却燃烧着一种冰冷到刺骨的意志!
那目光,穿透了生与死的无形壁垒,穿透了温暖瞳孔这脆弱的窗口,死死地、带着一种足以冻结灵魂的怨毒与不容置疑的指认,钉在近在咫尺的贺平身上!那不是看,是烙印!是诅咒!
这亡魂的注视带来的冲击,如同万吨冰水当头浇下,瞬间压倒了掌心蛆虫蠕动的恶心与贺平言语的毒刺。温暖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炸开,直冲天灵盖,四肢百骸瞬间麻痹!
他几乎是凭借本能行动,强压下喉咙里翻涌的呕吐感和心脏狂跳带来的眩晕。
在孙赞奇惊疑不定、贺平带着恶毒玩味的注视下,温暖猛地将那颗爬满蛆虫、散发着腐败恶臭的沙果死死攥紧在污秽的掌心,粘稠的汁液和虫体被挤压爆裂的触感令人作呕。
同时,他另一只手闪电般探入怀中——那件洗得发白的旧外套内侧。
当他抽出手时,指间赫然多了一只手套。
那不是普通的劳保手套,而是一只由极其纤细、闪烁着暗哑金光的金属丝编织而成的手套!
金丝细密如发,在食堂顶灯下流转着古老而冰冷的光泽,透着一股非人间的气息。
手套的工艺繁复而诡异,覆盖了整个手掌和前臂,关节处隐隐有符文般的暗纹流动。
温暖的动作快得只在视网膜上留下一道残影。
他无视了在普通人眼中,他只是做了一个抓握空气的古怪动作,戴着金丝手套的右手,对着贺平脸侧那片看似空无一物、实则悬浮着李小燃亡魂的虚空,猛地一抓!
“嘶啦——!”
空气中仿佛响起一声极其细微、如同撕裂丝绸又像是灵魂被强行剥离的尖啸!这声音并非物理震动,而是直接刺入意识的尖针!
贺平只觉得耳膜深处猛地一刺,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掠过皮肤,但他茫然四顾,什么也没看到。
孙赞奇则浑身一激灵,惊疑地看着温暖那古怪的抓握动作,以及他瞬间变得更加惨白的脸色。
温暖的手掌在虚空中狠狠一攥,仿佛握住了什么无形却沉重无比的东西。他手臂肌肉贲张,额角青筋跳动,像是在与一股强大的力量角力。紧接着,他手臂猛地向后一收,如同收拢渔网,将那“抓住”的东西狠狠向后拽去!
在他身后,斜靠在椅背上、被一件深色风衣半掩着的,是一把造型古朴的黑色长柄雨伞。伞面似乎由某种特殊的油布制成,吸收着周围的光线,显得格外幽深。
当温暖做出向后收的动作时,那柄看似普通的黑伞伞面,竟如同活物般极其轻微地蠕动了一下,伞尖处掠过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