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123层的大厦的顶层,宋斯琳统治着她的帝国。
夜色如墨,吞噬了落地窗外都市的浮华,唯有这间巨大办公室亮如白昼,冰冷的光线一丝不苟地切割着昂贵的波斯地毯和乌木办公桌的棱角。
空气凝滞,连灰尘都仿佛被无形的意志钉在原地,不敢擅动。
宋斯琳端坐椅中,背脊挺直如标尺,灰蓝色的眼睛扫过面前巨大的显示屏,上面分割着全球各地斯特林集团重要节点的实时监控画面——东京实验室的精密仪器、伦敦交易大厅的闪烁数字、里约物流中心川流不息的货柜……每一帧画面都如同她棋盘上精确摆放的棋子。
林兰进入这个身体超过3天了,对身体已经很适应,现在如果让她作出什么日常动作,她几乎很难出错了。
现在她必须做的是尽快架空执行董事,自己凌驾于他们之上做太后,而实际上她在做的事真的可以凌驾于整件事之上。
而此刻,她必须做出让大家人神共愤的一些举动,这样才有可能让每个魂魄都产生共鸣,被全体囚禁在这大厦里。
她的视线,带着手术刀般的精准,扫过屏幕一角。那是新加坡分公司总经理办公室的监控。一盆叶片肥硕的绿萝,边缘一片叶子,似乎、可能、也许……比昨天探出了那么微不足道的一毫米,侵占了旁边那盆仙人球理论上应属的空间。
一丝极细微的褶皱在伊芙琳光滑如瓷的眉心短暂浮现。她伸出保养得宜、指甲修剪得无懈可击的手指,轻轻点击屏幕,放大那个角落,确认无误。
她拿起手边的加密电话,拨通了一个跨越十二个时区的号码,声音不高,却带着钢针穿透冰面的冷硬质感:
“李经理,你窗台左起第三盆绿萝,东南向最外侧叶片,超出基准线一毫米。立刻纠正。”她顿了顿,补充道,“下不为例。”
电话那头传来惶恐而恭谨的应诺,隔着遥远的距离都能感受到那份窒息般的压力。
挂断电话,她指尖在冰凉的桌面上轻轻一点,仿佛拂去一粒看不见的尘埃。这世界必须严丝合缝,在她掌中,分毫不差。任何一丝偏差,都是秩序皮肤上难以容忍的瘙痒。
宋斯琳猛地挥臂,将桌角那只价值连城的古董水晶镇纸狠狠扫落在地。
清脆刺耳的碎裂声在死寂的空间里炸开,飞溅的碎片如同凝固的泪珠,散落在昂贵的地毯上。
朴艾伦的身体剧烈地抖了一下,脸色惨白如纸。
“废物!”宋斯琳的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得刺破耳膜,里面翻滚着被触犯的暴怒,“失控!彻底的、不可容忍的失控!我的工厂里,绝不允许出现这种……这种肮脏的、无序的噪音!”
她胸膛起伏,眼中燃着冰冷的火焰,“查!给我查清楚!是哪个不知死活的在搞鬼?是竞争对手的下作手段,还是哪个活腻了的蠢货煽动闹事?立刻安排专机!我要亲自去A7区!现在!立刻!”
几天后,一份来自东南亚的报告打破了顶层办公室完美的岑寂。秘书朴艾伦,一个永远穿着笔挺套装、连头发丝都透着谨慎的年轻人,将一份薄薄的文件夹放在伊芙琳面前。
他的动作轻得如同放下易碎的玻璃,指尖却在文件边缘留下了一道几乎看不见的汗渍。
“夫人,A7区工厂…紧急报告。”朴艾伦的声音绷得紧紧的。
伊芙琳并未抬眼,目光仍流连在一份季度财报上,指尖划过纸页边缘,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念。”
艾伦吞咽了一下,喉咙干涩:“工厂……爆发群体性不明癔症。已有超过四十名夜班工人被送医。症状高度一致:剧烈抽搐,眼球上翻,口中……口中反复念着同一句话。”
办公室里的空气骤然凝固,连中央空调低沉的嗡鸣都消失了。伊芙琳终于抬起头,灰蓝色的眸子锁定艾伦,那里面没有惊愕,没有关切,只有一种被强行侵入领地的、冰冷的审视。她无声地施加着压力。
艾伦的后颈瞬间沁出一层冷汗,他艰难地吐出那几个字,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他们都在说……‘她看着我们’。”
“谁?”伊芙琳的声音很轻,却像淬了冰的刀刃,瞬间割开凝滞的空气。
“报……报告里没有指明,夫人。只是复述病人的呓语……‘她看着我们’。”艾伦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个字几乎含在嘴里。
“哗啦——!”
那巨大的水晶镇纸,曾完美地镇压着每一份重要文件,如今只剩下一地狼藉的碎片,无声地映照着宋斯琳此刻碎裂的权威和狂怒的核心。
她需要亲眼看到,亲手碾碎那个胆敢在她绝对掌控的疆域内制造混乱的源头,无论它是什么。
A7区工厂坐落在闷热潮湿的赤道边缘,空气沉重得如同浸透了油脂,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和劣质消毒水混杂的浑浊气味。
庞大的厂区像一头匍匐在昏暗天光下的钢铁巨兽,此刻却笼罩在一种诡异的死寂里。
生产线停摆,机器冰冷的躯壳沉默着。本该充斥耳膜的机械轰鸣和工人喧哗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粘稠的、令人窒息的安静,仿佛声音本身都被这片土地吸收了。
只有零星穿着全套白色防护服、戴着厚重面罩的安保人员,如同幽灵般在空旷的通道间无声地游走。
他们的身影被拉长,投射在冰冷的金属墙壁上,显得扭曲而压抑。偶尔有救护车刺耳的鸣笛由远及近,又仓皇远去,更添几分不祥。
宋斯琳走在最前,高跟鞋踩在光可鉴人的环氧树脂地坪上,发出清晰、孤寂的回响,每一步都敲打在身后随行高管紧绷的神经上。
她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昂贵的定制套装包裹着她挺直的脊背,像一副拒人千里的冰冷铠甲。
本地厂长李桑西,一个身材敦实、此刻却汗如雨下的中年男人,亦步亦趋地跟在她斜后方半步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