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夜色如同浓稠的墨汁,涂抹着寂静的山林。
冷月藏在厚重的铅云之后,吝啬地只透出几缕惨白的光线,勉强勾勒出树木扭曲的轮廓。空气粘稠得近乎凝滞,弥漫着一股混合着潮湿泥土和腐殖质的、令人不安的气息。
警官孙赞奇的脚步缓慢而机械,仿佛被无形的丝线牵扯着,一步一步踏在前方黑暗的道路上。
他脚下那本应坚硬的碎石路面,此刻在他眼中已失去了意义。
不知何时,他的鞋子早已遗失,赤足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布满尖锐棱角的碎石和枯枝上。
每一次落下,都能听到细微的皮肉撕裂声,鲜血很快浸染了脚底,甚至在他身后留下歪歪扭扭的暗红色湿痕。
然而,他脸上没有任何痛楚的表情,只有一片死寂的茫然。双眼空洞地睁着,瞳孔深处的光彩彻底熄灭,如同两潭凝固的浑浊死水,倒映着前方深不可测的黑暗。
他的全部意识,似乎都被远方的某个源头牵引着——那个散发着无形威胁与冰冷气息的方向,那片黑雾弥漫的核心区域。黑龙盘踞之地——那个鱼塘。
就在同一片令人窒息的夜色下,一道白色的旋风正撕裂黑暗急速前行。
温暖伏在宽阔如云的虎背之上,疾风拂过他略显疲惫却异常锋利的眉宇。
白虎庞大的身躯在林间穿梭却异常轻盈,每一次腾跃都展现出山中之王的力量与迅捷。
夜色是它天然的掩护,而它金色的兽瞳在黑暗中熠熠生辉,洞察着周遭任何微小的能量波动。
温暖在几个小时前看到了这个方向的电闪雷鸣,意识到有不一样的波动以后,骑着“臭不要脸的”直接转身就飞向了这个方向。
整座山虽然并不是什么特殊的地方,但这种藏风藏水的格局,还是会吸引很多不同的灵物,这就相当于是路标,给温暖做了个精确的指引。
温暖眉头深锁,脑海中回旋着离开自家那片“领地”时的紧迫。
那原本只笼罩家园的幻境,因“空间折叠”的诡异现象而急剧失控膨胀,如同一个急速充气的邪恶气泡,将本不属于其中的地域强行糅合、扭曲。
他清晰地感知到空间的律动变得混乱、危险,像一个即将破裂的肥皂泡。继续在家周围战斗,无异于将灾难传递给无辜的邻里。
危机迫在眉睫,他必须将战场转移至一个相对“空旷”、影响可控的区域——那片被黑雾笼罩的林地外围。
这才是他此刻不惜连夜骑着白虎疾驰归来的真正原因。
就在白虎悄无声息地落在一处高坡的岩石后,俯瞰下方黑雾弥漫的谷地时,一阵刺耳的嗡鸣打破了死寂——是温暖的手机,信号在灵异能量干扰下断断续续,屏幕上跳跃着“老李”的名字。
温暖迅速接通,同时一个无声的手势,白虎便默契地伏低身躯,巨大的头颅警惕地扫视着下方的黑暗,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威胁的低吼。
听筒里传来老李的声音,急促、嘶哑,像枯叶被寒风刮过,带着一种挥之不去的颓丧和焦虑。
自从女儿李小燃在那个雨夜失踪后,老李整个人迅速垮了下去,双颊凹陷,眼窝深陷,往日的精神气被沉重的无力感取代。
此刻,这虚弱的声音里却夹杂着一种强行压抑的恐慌:“小…小温!是你吗?听我说…孙…孙赞奇…他出事了!我感觉很不对劲!”
老李喘息着,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哽咽,“我的人刚联系我说,他傍晚去了城西水库那片林子搞什么地质取样……那地方本来就邪门。后来信号全断了!现在更诡异的是,我们系统里追踪他身上的微型紧急信号器,位置移动轨迹……非常不对!不像活人走的!是直……对,就是直直地朝着……朝着‘那边’去了!”
他不敢直接说出那个禁忌的地点名称,但温暖瞬间明白,指的就是黑龙盘踞的核心区域。
“小温啊,”老李的声音带着一丝几乎崩溃的哭腔,“我怀疑他遇险了,很可能……已经被‘什么’缠上了!这事太邪性,普通人下去就是送死!我……我跟上面紧急打了个报告……但等流程下来黄花菜都凉了!求你了,能不能帮我们……就帮我们探一下深浅?确认下情况?只要找到他,或者确定位置,我立刻打报告派人……不,我亲自带最好的队伍过去!”
下方密林深处,一丝诡异的红光在黑雾中摇曳了一下,仿佛一只窥探的眼睛,随即又隐没。温暖的瞳孔微微收缩,握紧了手机:
“位置发给我。我就在附近,这就过去。”他的声音异常冷静,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电话挂断,几乎是同时,一个灵活的、浑身散发着淡淡银白光晕的白色小身影,嗖地一下从温暖的背囊里钻了出来,轻盈地落在他身边的岩石上,是老胡。
这只机警的灵狐此刻毛发微炸,但那双充满人性化情绪的眼睛里,燃烧的却是极度的焦虑和一种近乎狂热的战斗欲。
它的目光死死盯着温暖,不需要言语,那份强烈的“我要去!”的执念已然汹涌而出。
老胡自从上次刚刚恢复灵力就很难一直维持人形,虽然有一些灵力恢复以后偶尔也可以用绝美的人形出现,但此次已然用光了次数,懒得成人了。
上次李小然事件中,苏贝克就被勒令撤离,未能参与真正的战斗,它心中一直憋着一股不服气和想要证明自己的劲。
此刻孙赞奇遇险,老胡那种强烈的责任感混杂着对危险的渴望,让它根本无法安分地待着。
但此时只有老胡的狐灵还不够,温暖只得拿起电话,把苏贝克叫过来,只有在肉身里护着,这个白狐才不至于很快暴露在众人面前,能更好的让老胡恢复灵力。
苏贝克开车赶了过来,温暖看着苏贝克的眼神,那里面有太多的情绪:担忧、愤怒、急于证明的迫切,还有对他安危的关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