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们只一眼就看愣了——怎么个情况?这剧情的展开不对吧?吴双怎么把孔思敏她妈的脖领子揪住了?!注意,我说的“他妈”不是语气助词,而真的是孔思敏她妈妈……
事情还要从两个小时前说起,孔思敏同意了我提出的条件后,我俩正式确定了债主与欠债人的关系,我将手印盖在欠条上时,忽然想起了她之前说过的那番话,于是问道:“孔姐,你不是说你妈放不下她苦心经营多年的店吗?老人家这么快就改变主意了?”
孔思敏抱着膀子摇了摇头,道:“当然没有,固执的人,尤其是固执的老人是不会轻易改变想法的。”
茶已经凉了,孔思敏却出人意料的灌了一大口,然后用手背擦掉了从嘴角溢出的水线,好像此时这般随意的才是真正的她,刚才的优雅端庄都是装出来的,她蹙了蹙眉头,眉宇之间带着几分凝重,“一般的老人是因为不想改变自己已经习惯的固有的生活方式才不愿与子女一起生活,但我妈不一样,她不是害怕做出改变,也不是舍不得那家店铺,而是舍不得某个人带给她的回忆……也就是我的继父。”
我对别人的家事不感兴趣,可现在这种状况又不得不妥协做一个合格的倾听者,于是便摆出一副颇感兴趣的表情,孔思敏摇头笑道:“我不该跟你说这些,总之,我想带我妈离开这里一方面是放心不下她一个人生活,另一方面就是想让她忘掉那个男人,陈弟弟,你知道什么人最难忘吗?”
“爱人?”
“不,是死人,”孔思敏道:“某个和你渊源深厚的人一旦从这个世界上消失,那你便只会记住他的好,忘却他的坏,随着时间推移,他的好会越发被你放大,他的坏会越发被你忽略,人虽然不在了,感情却会在心底越扎越深,让你夜不能寐,朝思暮想,让你茶饭不思,让你身心俱疲,如果再这样下去,我妈怕是没有几年活头了……”
我心里猛的一跳,代入了某个角色,一抬手不小心打翻了手边的茶水,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我忙问道:“照你这么说,那老人家岂不是打死都不会卖掉店铺?”
“是这样的,但要是“打死”的人换成她的女儿呢?”看我一脸茫然,孔思敏眯起眼睛解释道:“这个办法我早就已经想好了,不过需要你来配合我,顺利的话,店铺明天就能转让到你手上——死人终归是死人,如果我妈活着的女儿欠债被人逼到死路了,那你说她会选择见死不救吗?”
我恍然,一时不知是该惊于孔思敏的算计,还是该感叹她对母亲的用心良苦,总之,我同意了她的提议,答应陪她演上这一出大戏,但我却无法胜任主角——盖因我已经与孔思敏的母亲见过了面,就算老人家记忆力有所退步,也不会忘掉昨天还来过他店里客人的长相吧?我要是出面,岂不是一下就穿帮了,所以我拨通了吴双的电话,将来龙去脉一一讲述……
回到此时的旅店里,吴双两只手狠狠揪住孔妈的脖领子,面目狰狞的瞪着似乎还没搞不清状况魂就已经被吓没的老人家,呃,这演技属于逼真,逼真到吴双已经将孔妈提的双脚悬空离地了。
孔思敏和我脸上惊愕的表情是一样的,(尽管我已经提前告诉了她吴双是我找来替我出演“讨债人”角色的人)孔思敏还是差点出戏,她一方面担心吴双没轻没重,真给她妈弄个好歹,一方面又担心自己上前阻拦会让自己已经被狠狠修理一顿后的虚弱人设穿帮,所以她上也不是,不上也不是,只能拼了命地朝吴双挤眉弄眼。
吴双会意,却又好像没领会到孔思敏真正的意思,又使劲儿将孔妈往上提了提,怒吼道:“老不死的!你女儿今天要是再不还钱,我就一把火烧了你的破旅店!”
哥们差点晕倒……
“你赶紧放了我妈!”孔思敏还是按捺不住了,一见吴双发愣,她忙又一边眨眼一边补充了一句,“有什么冲着我来!”
我和孔思敏皆长舒了一口气,吴双终于把孔妈撂下了!
“冲你来?”吴双转身用懒洋洋的流氓腔,挑着眼皮对孔思敏说道:“你算个屁,身上连一块钱都没有还敢吱声,女债母偿这句话没听说过吗?”
孔思敏也飙上演技了,泪眼朦胧的卖惨道:“我妈都六十三了……”
吴双一摆手,“我管你妈六十三还是七十三,我看她还算风韵犹存,今天你要是还不上钱,我就把你和你妈都他妈卖到洗浴里当小姐!”
孔思敏麻,孔妈更麻,老人家涨红了脸,鼓起勇气将自己女儿挡在身后,张开了双臂,就像一只保护小鸡崽的老母鸡一样,“你要是再不走我就报警了!”
“哈哈哈哈……”吴双笑声戛然而止,眯着的眼睛里登时冒出一阵锐芒,“老不死的,你吓唬谁呢?还报警,我要是怕帽子还会干这行吗?”
见孔妈面露难色,吴双又真像个收账人似的继续攻破她的心理防线,“帽子过来了又能拿我咋滴?欠债还钱有毛病吗?不过你女儿以后可要当心了,最好在家里窝着,现在开车水平次的太多了,万一出门买个菜出个车祸被人家撞残废了,可就怨不得人喽,哦,对了,窝在家里也不一定安全,什么抢劫犯啊强奸犯啊大多数可都是上门作案,保不齐就被你女儿赶上了呢……”
孔思敏明知是假,却仍被吴双的“威胁”吓到抽了一口凉气,就更别提孔妈了,老人家活了大半辈子,想必也没接触过这般人,当即打消了报警的想法,战战兢兢的问道:“我女儿…欠了你多少钱?我还,我替她还……”
“早这么说不就得了嘛,”吴双的目光从孔思敏和孔妈脸上扫过,用一种胜利者的傲慢姿态道:“本来是六十二万,但谁让我心善呢,那两万利息不要了,收你六十万整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