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你道歉也太别扭了。”
漆柯的手圈在常栩然的脖子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搓热手指后，分别捂住他的两只耳朵。
风雪一下子又将漆柯的的手吹凉，如此反反复复，保暖的作用聊胜于无，但常栩然还是觉得暖和得紧。
漆柯似是也不觉得麻烦，宁愿忍着伤口的疼也要保持清醒做这样的事情。
“没关系的，常栩然，这一次我很感谢你。只是以后，别再丢下我了。”
漆柯的声音给人轻飘飘的感觉，虚弱得没什么力气，听起来也没有什么底气。
这些话却给常栩然重重一击。
他茫茫然地往前奔跑着，一刻不敢停留。
所有感官被精神屏障阻隔，隐隐约约中，他只听见漆柯继续道：“我来这里最重要的事情不是为了做任务，只是顺便。”
常栩然没心思认真听下去，他竭力尽能地加快自己的速度。
他的眼前，仿佛只剩下了黑夜中飘荡的风雪。
凌厉无情的子弹和喷射器发出的火焰从身边擦过，他们在一股紧接又一股的冲击力中艰难前行。
漆柯在耳边絮絮叨叨。
“我讨厌你丢下我。”
“你丢下我是不是准备什么都不管了。”
漆柯的话很笃定，因为他所预感的就是这样。
常栩然不知道漆柯从哪里得来的结论，起码在保证漆柯安全之前，他肯定会很珍惜自己的生命。
他没想过死在索亚星，更没想过回到伽云星，漆黑虚无的空洞才是他的归属。
当一切结束后，他想找到属于自己的星球。
“漆柯，我……”
“我不想听。”漆柯打断他，“起码不是现在要听。”
“好。”
常栩然的速度加快，脚步匆忙，胡乱地在地面留下一串串深深浅浅的脚印。
他不知在这场大自然的遮掩下跑了多久。
风雪终会覆盖这一切。
几个小时的奔跑不休。
雪花在他们之间飘荡，常栩然稳步朝悬崖峭壁的方向移动，他准备切断任何正常逃亡的道路。
在爆炸物释放的前一秒，常栩然迅速将背上的漆柯紧紧搂进怀里，以保护者的姿态护住他的脑袋，毫不犹豫地一跃而下。
落地地点和预测的差不多。
常栩然及时释放出来的精神体捞了两个人一把，除了些许缓冲时的擦伤，他基本上没受什么伤。
可是漆柯伤口感染，如今还发起了高烧。
常栩然不免担忧，这个地方没有医疗器械给漆柯疗伤。
手脚都僵硬得发麻，这样的恶劣天气大概还要持续好几天，他重新背起漆柯，找了个洞穴暂避风雪。
常栩然刚把漆柯从背上放下来，漆柯便自觉地缩成一团，躺在地上直哆嗦。
“漆柯？”
“嗯……”
漆柯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也不知是冻的还是烧红的，平日里一双清明的眼如今看起来很迷糊，没什么焦距地盯着他。
虽然漆柯什么都没做，但如今这副受伤的模样什么都不做就足够惹人怜惜。
“别这样看我。”
常栩然把他抱进怀里，让他的脑袋靠着自己的胸口，声音很温柔地问：“怕不怕疼？”
“你…你说什么？”漆柯混乱的大脑在尝试理解常栩然说的话。
常栩然耐心地重复：“怕不怕疼？”
漆柯总算听懂了，勉强摇了摇头。
“不怕。”
那枚子弹只卡在表面的皮肉上，他明白常栩然想做什么事，咬着牙说：“帮我把子弹取出来。”
得到允许，常栩然这才认真地检查起漆柯受伤的腿，万幸的是这枚子弹进去的位置不深。
他翻出口袋里现有的小刀和打火机，用火将刀消过毒后，常栩然便面无表情地操作起来。
把子弹挖出来不过几秒钟的时间，漆柯痛得晕厥过去。
常栩然往自己的衣服上撕下几块布条，他细致地包扎好漆柯的伤口，心里憋着一口气。
在战场上，受伤是常有的事情。
漆柯之前也不是没受过这种伤，可起码没有在他的保护下受过伤。
加尔到底在做什么？
逃亡一路上的动静，常栩然一直在下意识地分心关注。
机甲明晃晃地在火光冲天时往高空飞出去，在视线范围内不断地缩成小小的一片雪花大小，最终顺利飘离。
最主要的是机甲上面的程序连接了他的通讯器，从两个小时前，通讯器便一直在闪烁着蓝色亮光，让他想不注意到都难。
加尔已经逃出去无疑，这么多天的改良是成功的，他的机甲有保障也无疑。
一切明明都好好的，加尔做了什么，导致漆柯离开机甲？
漆柯不是这种莽撞的人，再怎么样也不会在无法保障自身的情况下冲出来。
常栩然想不通，这一路上都太赶，他只能等漆柯醒过来再好好问一问。
他抱着漆柯勉强眯了一会觉，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他便快速裹好两人的衣服，背着漆柯继续走。
随着越走越深，通讯器的信号已经断联了，常栩然没在意，只顾着要一直往前走。
托上辈子的福，他对这边的地形地貌很了解。
顺利逃过追踪的话，他们只要从这片雪山绕出去就好了。
“好饿……”
漆柯晕晕乎乎地睁开眼睛，他的脸包裹得严严实实，只有眼睛的部位露出来，他垂眼什么也看不见，只看见一个包裹严实的后脑勺。
常栩然时刻保持敏锐的感官立即捕捉到漆柯的声音，连忙说：“这个地方没有吃的，你再忍忍，我尽快带你出去。”
漆柯的手垂在常栩然脸侧，隔着帽子缓缓摸了一下。
他用下巴蹭着常栩然的脖子，摇头说：“不想忍。”
这完全不是想不想忍的事情，现在压根没那条件。
常栩然皱眉沉思片刻，停下脚步，抬眼看着漫天遍地的风雪无声叹息。
他正准备抬脚调整方向找食物时，漆柯突然又说话了。
“常栩然，这里能连接到信号吗？我需要求救外援。”
漆柯烧得厉害，整个人意识模糊，他不清晰的大脑难得寻回一些理智。
“从这里走出去至少也要半个月吧，我的身体我很清楚，我恐怕熬不了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