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整轮细致的检查，林洛雨终于注意到异常。
轰炸机。
虽然还是那些依靠惯性投掷的常规炸弹，但最新几轮轰炸中，弹着点的精度和生还率，开始呈现渐渐拔高的迹象。
可这是违反规律的。
在自己将回天号和余晖母舰表层，生成大量纳米炮管的情况下，33%的飞行员生还率，与显着的轰炸机投弹准确率降低，无不昭示着卢德左径国手里已经没有人了。
作为吞噬了回天号AI核心的模拟人格，林洛雨也获得了左径国的相关资料。
她清楚左径国比一般的卢德左径，摈弃了走量的信徒消耗模式，而是采用了精英化培育模式，这是建立在左径国将神权深度与政治制度融合，走向开明制度的军事化体现。
但无论如何，当飞行员素质显着下降，都意味着这支舰队应该出现了无人可用的情况。
按照正常逻辑，是不应该混入一批精锐的——除非对方想突围。
【条件成立，逻辑驳回】
林洛雨毫不留情地驳回了AI核心给出的突围猜测。
因为这不符合逻辑。
如果顾钟玉想突围，他为何不在一开始就和撤离的舰队一起离开？而是非得等到转圜空间被挤压殆尽，横轴跳跃布置现场处于自己的火炮激光笼罩范围呢？
你说他想走跳跃点？
那不是更蠢么？
仙人掌空间站又不会跑，自己完全可以操控余晖母舰物理接入空间站进行吞噬，让回天号带领陨石船（来自小行星带）深追。
别忘了，EVA骑士团的舰船，都是低科战列舰，屁股是露出来的。
因此模拟人格直接将该猜测抹杀。
【排除所有可能，最后也是最小的可能，就必然是现实。】
【顾钟玉在以身做饵】
0.001%的自毁概率，被林洛雨手动拔高。
她压住AI核心的反驳，以此条件目的，开始针对性搜集相关证据，并有意识地命令纳米疫群减速后撤。
众所周知的是，当人先入为主地观察，那结果一定会倒向预设的目标。
模拟人格为主导的模式，反而弥补了AI核心本身的僵硬，看着不断提升的概率，林洛雨生出了电子虚荣感。
【我是对的】
与此同时，顾钟玉错愕地看着进入红线的纳米疫群，缓慢往外拉，立刻站起来，抢过战争枢机的指挥权果断下令：
“通知所有舰载机，立刻轰炸回天号和余晖母舰推进器……包括生成的纳米推进器！”
“后续轰炸机派遣精英上，把普通人撤下来！”
“EVA骑士团，所有飞船，立刻朝敌舰靠拢，不要在意被感染！”
“跳跃点附近的驱逐、护卫舰队，立刻靠拢，迟滞敌舰！”
“战争枢机，请立刻前往旗舰赐福号指挥具体作战。”
他拔高声音：“纳米疫群要跑路了！”
他故意传达错误的信号，让所有信徒以为纳米疫群错过战机，增援即将抵达，因此对手开始撤退。
这句话宛如一剂兴奋剂，让本就亢奋的船员们，陷入‘天下无敌’的幻觉中。
攻势级战列舰立刻启动战术系统烈焰驱动器，卡斯特拉级启动粉脆驱动器，快速绕行。
“妈的，死了这么多人，绝对不能让纳米疫群跑了吔！”
“嘻嘻，我一定要赢呀！”
舰长们发了疯，只觉得每一根神经都在砰砰跳，像是身上塞了上百颗心脏。
他们不知道的是，顾钟玉在EVA骑士团的空气循环系统里，也留下了稀释的神经调节试剂，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下面百分之百执行自己的命令。
4艘攻势级，2艘卡斯特拉级（包括旗舰赐福号），将正面任务扔给4艘大鹫级和饱受重创的无畏契约号，自己开始大机动大回旋。
六艘船，先是各自顶着纳米虫和钢龙级的火炮打击，快速切入回天号和余晖母舰侧后方，接着艰难转向，舰长们焦虑地看着损管汇报损失，派遣损管冒险进入太空，举着喷射器喷烤攀附在推进器附近尝试腐化推进系统的纳米虫，一边看战术系统冷却。
“顶上去，顶上去呀！”
陆战队护着损管，深一脚浅一脚绕过飞船尾部的炮塔，用火焰净化一切。
“保护推进系统！”陆战队喊着毫不留情将喷射器对准被纳米虫扯住手脚，挣扎中的队友，用千度高温瞬间碳化战友。
在太空，被一团纳米虫袭击的战友，哪怕使用的是化纤和碳纤维作战服，也基本宣告死亡了。
他们没有手段在作战服被蚀透前，妥善清理完战友身上的纳米虫，就算清理干净，战友也会暴露在宇宙中。更何况这样还会耽误时间，更可能导致纳米虫以人为媒介传染。
几十分钟的冷却时间，漫长得令人绝望。
但好在回天号和余晖母舰，一个是无畏舰一个是空间站，即便前者小了一圈，从全速前进到减速再到全速后退，也需要大量时间。
等到战术系统冷却完毕，早早调转方向的6艘战列舰，不管不顾再度启动战术系统，飞快地冲刺！
挂在飞船表面的损管和陆战队瞬间遭了殃！
距离推进器近的，立刻被爆裂的尾焰扫到，引爆身上的武器和喷射器，横死当场尸骨无存。
离得远的，则被越来越快的飞船拖着，在残骸遍地的战场赌命。
问太空中，多大的太空垃圾能杀死一个人？
答案是哪怕几毫米的太空垃圾，在烈焰驱动器和粉脆驱动器加速下，相对速度比子弹还快的太空垃圾，在战场这个环境，绵密地落在身上，即便不能打穿作战服，光是撞也能把里面的人撞成肉泥。
当然更大的概率，是飞船与残骸摩擦，直接将人抹去。
但已经顾不得这些了，因为6条船，已经径直撞进无畏舰和空间站，陷入纳米疫群中，正面炮塔疯狂开火，热脉冲加农炮，蹂躏者加农炮撕裂脆弱的纳米虫群，主推进器过载喷涌，与后撤中的无畏舰速度抵消，甚至推着后撤的无畏舰，在颤抖中慢慢前进！
空间站指挥中心，顾钟玉遗憾地看着位于爆炸半径边缘的目标，摸出一个小巧的柱状按钮，轻轻启动。
“可惜，没法保证百分百消灭。只能辛苦下剩余的舰队和后续的援军了。”
他说着，按下开关。
行星杀手转入激活状态，进入爆炸程序。
投影播放预先设置好的记录，开始指导狂热的，被洗脑的人们布置反物质炸弹，力求让空间站解体爆炸吹飞的破片，尽最大可能杀伤成规模的纳米疫群。
做完这一切，顾钟玉关掉天穹会战系统，转身看向文卡：
“我们还有不到十分钟，你想做什么，我都陪你。”
他满是血丝的眼睛里满是疲倦和操劳，在疲倦之上，漂浮着解脱的轻松。像一个憋气许久的人，终于喘息。
文卡歪着头作势想了一秒：“嗯……我还没有抱着你睡觉过，我想被你搂在怀里，好好睡一觉。”
“当然，我的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