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君瑶的话，让奚寒舟有一点儿失神。
恨吗？他曾经确实是恨的，可是又是什么时候变的呢？大概是在无数个夜晚，他们相依相伴的时候，从他们做着世界上最亲密的事情的时候，亦或者知道她曾救过他的时候。
他们之间，早就密不可分了。不过这些，没必要跟眼前的人说。
“可我不一样。”宋君遥伸出手指，想去触碰他的脸，却被他嫌恶地偏头躲开。
她也不恼，收回手，继续说道：“只要你娶了我，我就是你的妻子，宋家的一切自然也是你的。宋氏集团的生产线，可以为你源源不断地制造最先进的战舰和机甲；宋家的财力，可以支撑你组建最庞大的军队。到时候，别说小小的第七星区，就算是整个联盟，都将匍匐在你的脚下。”
她的声音充满了蛊惑，描绘出一幅宏伟而诱人的蓝图。
“而宋清音……”宋君遥的语气里带上了几分恶意的快感，“她现在不过是情报部的一个高级调教师，代号‘Siren’，听起来很风光，实际上早就被家族排挤在外。等我们掌控了宋家，她就什么都不是了。到时候，你想怎么处置她，都随你。你可以把她也关起来，让她尝尝你当年受过的苦。”
奚寒舟的拳头在身侧悄然握紧。
他不得不承认，宋君遥的提议，每一个字都敲打在他最渴望的地方。
复仇。权力。
这是他从地狱里爬出来，苟延残喘至今的唯一目标。
而宋君遥，为他提供了一条最快的捷径。
更重要的是，她提到了宋家。他当年偷走机甲核心技术，却没有引来宋家的追杀，甚至连消息都没有走漏分毫，这里面肯定有宋淸音的手笔。估计也是这样，才让宋君瑶钻了空子，让她将宋淸音排挤出了宋家的权力中心，说到底是他牵连了她。
如今，他又怎么愿意将属于她的东西拱手于人？有些东西，他可以亲手毁掉，却绝不允许别人染指。.
不管是恨还是爱，那都是属于他和宋淸音的羁绊，他最不能容许的是，他们之间毫无关系。
这种矛盾而扭曲的占有欲，连他自己都觉得可笑。
“怎么样？考虑一下？”宋君遥看着他变幻的神色，知道他已经动摇了，“这笔交易，你稳赚不赔。”
奚寒舟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
他不能立刻答应。这个女人心机深沉，他不能完全相信她。
“我需要时间考虑。”他冷冷地开口。
“当然。”宋君叫笑得像一只偷了腥的猫，“我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方，我等你的答复。不过，我劝你最好快点做决定。毕竟，我的耐心也是有限的。”
她说完，重新戴上兜帽，转身消失在巷子的阴影里。
奚寒舟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那股甜腻香水味彻底散去，他才转身离开。
奚寒舟回到公寓时，已经比平时晚了半个多小时。
他刻意放轻了脚步，推开门，客厅里却亮着一盏昏黄的落地灯。
宋清音就坐在沙发上，没有看书，也没有处理公务，只是静静地坐着，手里端着一杯已经冷掉的茶。
听到开门声，她抬起眼，看了过来。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没有他熟悉的懒散和不耐，只有一片沉静的、看不透的深海。
奚寒舟的心猛地一跳。
她身上还穿着居家的丝质睡袍，长发随意地披散着，整个人看起来柔软又无害。
可他却从她身上，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你回来了。”她的声音很轻，在安静的客厅里格外清晰。
“嗯。”奚寒舟换了鞋，走到她面前。他想说点什么，解释一下自己为什么晚归，却发现喉咙有些发干。
宋清音放下茶杯，站起身。
她走到他面前，仰起头，鼻尖轻轻地在他颈侧嗅了嗅。
奚寒舟的身体瞬间僵住。
“去哪了？”她开口问，声音依旧平淡，“身上沾了股……很甜的味道。”
“一个……朋友。”奚寒舟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失控。
宋清音没有再追问。
她只是看着他，看了很久。
然后，她忽然伸出手，冰凉的指尖抚上他的脸颊。
“奚寒舟，”她缓缓开口，一字一句，都像是敲在他的心上，“你在说谎。”
奚寒舟的呼吸停了一瞬。
宋清音的指尖很凉，划过他的皮肤，激起一阵战栗。
她的眼神很平静，平静得让他心慌。没有质问，没有愤怒，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宿主，检测到他的心率瞬间飙升到120，肾上腺素水平异常。他在紧张，他在害怕你。】青玉的声音在宋清音脑子里响起。
宋清音没有理会。
她只是看着眼前的男人。他很高，她需要微微仰着头才能看清他眼底的情绪。
他眼里的慌乱和挣扎，她看得一清二楚。
“我没有。”他几乎是立刻反驳，声音却有些干涩。
“是吗？”宋清音收回手，转身走回沙发坐下，重新端起那杯冷茶，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
她不再看他，也不再说话，客厅里再次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安静。
奚寒舟站在原地，手脚冰凉。
他宁愿宋清音对他发火，质问他，也比他什么都不做的好。
这种无声的审判，比任何酷刑都更让他煎熬。
他们彼此之间太熟悉了，他有信心瞒过任何人，唯独她。也许因为太在乎，所以在她面前难免畏畏缩缩，反而气短。于是，所有的一切，在她面前都无所遁形。
晚饭的气氛更是压抑到了极点。
苏澈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小心翼翼地布着菜，连大气都不敢出。他看看面无表情的宋清音，又看看沉默不语的奚寒舟，眼里的担忧藏都藏不住。
一顿饭，食不知味。
饭后，苏澈收拾着餐桌，奚寒舟想去帮忙，却被宋清音叫住。
“你，跟我来。”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