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8章 高瞻远瞩
项谨抬眼瞥了下张峰：“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刚才在大街上，听城内百姓都在夸项氏义军，尤其是义军首领，叫什么项瞻……”张峰神秘兮兮地又问，“您这名字原就是假的，又没人知道您的真实身份，为何又改了？”
“哪个告诉你我改了？”项谨指着项小满，“呐，人不是在这呢？”
“我？”项小满一脸错愕，指着自己，“我是项瞻？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新给你取的，义军首领的名字，总得能叫得出口吧？至于小满，日后就当作小字吧。”项谨淡淡地说，“瞻者，视观也，远望高看，其意正合你用；表字知远，相应相合，也算是为师对你的期望吧。”
项小满心里不断重复着这个新名字，却被义军首领这个称呼惊得张不开嘴。
一旁的张峰倒是嘿嘿笑了起来，小声嘀咕：“项瞻，知远……真不错，听着跟您兄弟似的……”
项谨微蹙了一下眉：“张小子，你嘟嘟囔囔说什么呢？”
“没，没什么！”张峰连连摆手，“我是说……呃，我是说他才十五，您就给他取字，是不是早了点？”
“不早了。”项谨轻叹一声，“我已经快七十岁了，也不知道能不能等到他弱冠……”
“师父！”项小满猛地站了起来，“您说什么呢？！”
“呵呵，浑小子，你激动什么？”项谨笑骂道，“人有生老病死，没什么可忌讳的，我自然是想多活几年，可这都是保不齐的事，你无父无母，为师能给你……”
他话到一半，院门口突然传来两个女子交谈的声音。
项小满听出来人是谁，皱眉对项谨说了句“您以后少说这些糊涂话”，便往院门处迎了过去。
来人正是赫连良卿和林如锦，见到项小满，林如锦直接把赫连良卿往前一推，笑道：“听说你回来了，良卿想见你，她自己不好意思来，就拉着我陪她一起！”
赫连良卿的脸色虽有些羞红，但也没过多解释，远远地对着项谨敛衽施礼，随即看着项小满说：“忠伯前几日过世了，我想着他生前对你颇为照顾，想问你是不是要去祭奠一下？”
项小满心中一惊，愣了好一会儿，猛地扭头看向项谨，心里恍然大悟，难怪师父会说出那种话来。
“师父……”
“去吧，多买点香烛纸钱。”项谨挥了挥手，“回来的时候，去一趟郡府衙门，叫上善才，晚上一起热闹热闹。”
项小满点点头，交代张峰在这陪项谨聊天，又让林如锦先回家叫来林如英和孩子，他则与赫连良卿一起去准备祭品，随后同骑「青骁」出了城。
城北五里外，两座坟前。
二人刚刚祭拜了贺忠，项小满便蜷着腿席地而坐，拿着一壶酒，偶尔喝上一口，沉默不语。
赫连良卿站在他身边，盯着墓碑，眼眶泛红，也是一言不发。
良久，项小满把衣摆展开，拍了两下，轻声说道：“良卿，师父给我取了新名字。”
“我知道。”赫连良卿坐在衣摆上，紧紧地靠着项小满，“叫项瞻，已经传遍冀北三郡了。”
项小满挤出一丝苦笑，又淡淡地说：“还取了字，知远。”
赫连良卿正整理衣衫，听到这个不由愣了一下，随即却又释然：“高瞻远瞩……未及弱冠而取字，想来是项公对你寄予厚望，希望你能早日具备远大的志向，担起责任吧。”
项小满轻轻摇头，不置可否，他知道或许有赫连良卿说的这个理由，可他不知道这个理由，与项谨说的那个理由，哪个占的成分多。
“良卿，你可知岷洮一战，我军近四万守军，不到五个时辰，战死九千多人，轻重伤者也有近四千……”项小满仰头喝了口酒，又往贺忠的墓碑前倒了一些，“比起他们，能无疾而终，似乎也是很幸运了。”
赫连良卿没有接话，她虽是女子，但极为聪慧，自然知道作为守城一方，四万对上六万，一场仗打下来就死伤一万多人，不可谓不惨烈。
“这还是有燕朔那等军神般的人物在指挥。”项小满又说，“倘若换个将军，怕是岷洮已经被攻破，四万守军也已灰飞烟灭了。”
“也算情有可原。”赫连良卿宽慰道，“那些守军都是新兵，说是庄稼汉子也不为过，且岷洮又没有城防之物，与之相比，雍州军常年驻守在西北边陲，可谓百战之师，又有各类攻城利器，因此才有这等伤亡。只要我军能勤加操练，多造城防军械，不说别的，日后守起城来，断不会再有此类情况发生。”
项小满缓缓扭头，看着赫连良卿，一脸的讶异。
“怎么了？”
“没，没什么。”项小满又扭回头，沉吟片刻，才问，“你最近是不是又看了很多兵书？”
“是看了一些。”赫连良卿说，“林姐姐能助你上阵杀敌，我没有武艺在身，想着日后为你出谋划策，便时常找项公要些兵书来看。”
项小满心头微颤，不知该说什么，一口气将酒喝光，微微低下了头：“我何德何能？”
赫连良卿见他如此，不禁莞尔，内心一阵挣扎，最后轻轻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她能感受到对方的身子在颤抖，却也当做无事发生，手指挽着青丝，轻声道：“你说得不错，相较于那些战死沙场的士兵来说，能够无疾而终，算得上幸运了。”
她注视着贺忠的墓，顿了顿，“忠伯走得很安详，在睡梦中就去了，只可惜死前未能见到儿子最后一面。”
“贺羽……”项小满轻声呢喃，“他很勇猛，可称得上一员虎将。”
他说着，目光飘向另一座坟，盯着碑上的字，心中又有些失落。这个贺延他没有见过，只知道他是十三位北凉旧臣中的一员。
“良卿，我有个问题想问你。”项小满突然说道。
“你问。”
“大哥说，你家有十三位家仆，在北凉覆灭后的几年，陆续进了贺氏商行，你知道都有谁吗？”
“知道。”
“能不能告诉我？”
“哥哥没跟你说过吗？”
“有一次想问来着，被打断了，之后便没再想起来。”
“原来如此。”赫连良卿说道，“有两个在雍州，有四个在东召，其余的你都见过了，眼前这两位，加上你军中的三位，以及邺邱城的贺正和贺晔。”
“贺晔？”项小满微微蹙眉，“贺正我知道，贺晔是哪个？”
“哦，他现在叫李晔。”赫连良卿又说，“就是那位县丞，现在应该是县令了吧。”
“原来是他……”项小满有种后知后觉之感，当初从邺邱逃离，还全赖这位李县丞暗中相助，自己只道他是赫连良平的棋子，却没想到他也是北凉旧部的一员。
想到邺邱，项小满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沉思良久，脑中似有一道明光闪过，轻轻拍了拍赫连良卿的脑袋：“良卿，我们得赶紧回去，我有一件事需要立刻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