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底,玄璃飘雨。还有四日便要举行射弓宴 。
在玄璃的街头,只有少部分的百姓。人们大多如履薄冰,生存艰难。
城门口,排查极其严格,鲜有庆朝人进出。仅有部分僧侣道人,商贩马队,押送的俘虏等。
尤其,两军对峙,城门口的守卫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精锐。
如今的门候不是别人,正是当初攻占了大赢京城,掳万人,通缉韩妙染的万炎将军。
当年他败于宋远山的攻城,京城被迫归还,原本的战绩被玄璃抹灭,只能被贬来做兴陵的守城将军。
万炎鹰目怒视,仔细盘查每一个进入城门的人,没有丝毫懈怠。
一辆马车带着几只马匹徐徐出现在城门口。
“什么人?”万炎带着侍卫提枪喝问。
马车悄然停下,传来几声咳嗽声:“咳咳,老身姓月,是来兴陵做茶叶生意的。”
风吹帘动,露出一张苍老的脸,衣襟可看出是玄璃的短打领子。
阿砚和一个面容黝黑的马夫下了车,将通关文牒递了过去。
“这是我们的节令,还请放行。”
这黑肤马夫明明看着像个糙汉,却明眸善睐,举止得体。
万炎接过节令,细细打量查看,眼睛上下打量。
通关文牒并没有什么问题。
但是,面前的一行人却看着比较奇怪。
一个年纪四五十岁的长须员外,身形矫健的护卫里有一个皮肤比煤炭还黑的。
身后的马队似乎驮着物件,好几箱子,大包小包。
万炎狐疑地盯着这些箱子,厉声:“这些是?!”
里面四五十的白须员外直接下了马车,用褶子笑脸迎人,当着面将箱子打开。
果然,里面是黑压压一片,茶香四溢。
白须员外道:“哎,大人您看这都是上好的茶叶。”
他一说完这话,万炎便挑眉,直接上前抓住他的手腕。
“我总觉得,月员外有些面善!”
目光由上至下,将人耳后的面皮都看的仔细,企图从其中找到些许的破绽。
在他的眼中,这个身穿玄璃服饰的男子,眼里透着一种桀骜不驯的气质,实在无法忽略。
皮裘衣衫之下单薄,似乎能觉出此人细胳膊细腿。
“万将军。”
白须员外的身旁传来有些浑厚的声音,从容不迫,字字温和:
“五年前,我们员外就来过兴陵,路过参合庄的时候看到过您避暑,也许那时有一面之缘。”
稳重中带着玄璃瓒柯族的独特口音,俨然就是本地人。
“就是,就是!”白须员外忙不迭应道,“当日看将军英明神武,也是面善。”
随即,此人悄然将一袋子沉甸甸的东西塞进其手里。
讨好之色信手拈来,毫无骨气。
“原来是这样。”万炎在细细打量,手中掂了掂那个小钱袋,看人白须之下褶子遍布。
不过是个上了年纪的商人,没有什么特别。
也就是眼里的流光和旁人不太一样。
既然是玄璃人,那便罢了……
万炎挥起手向四周示意,口中心不甘情不愿的:“放行吧!”
几人稍稍欠身,白须人道:“多谢大人!”
周围人抬起轿,一步一步踏过城门,进兴陵。
所有侍卫从其进城后依旧在打量,从马蹄到轿子的装饰都眯着眼看,审视的极为认真。
等到他们进了城,皮肤黝黑的侍卫才进去马车轿里。
阿砚问:“你当真给了他银子?”
那沉沉的小袋子,可观的很。
谁知身旁人理所当然道:“假的!掺了铜和铅做的。我怎么可能给他真钱!”
白豌耸耸肩膀。
“那万炎何时混的如此憋屈,竟然从三军统帅沦为城门侯的小头领,假银子还能闹到天上?”
白豌捋了捋自己的白须,感慨道。
“小声些。”凌书墨立马捂住他的嘴,“玄璃赏罚分明极其严苛,只要犯了错,哪怕是王侯将相都会被连贬数级。”
看着把自己面容变得黝黑又长相平平的人说的声音如此好听。
实在让人觉得反差极大,不太自然。
白豌似面容有些抽搐:“子辰,你何时学的玄璃话?”
若非刚才解围,以那个姓万的纠缠不休,说不定早就认出他了。
阿砚悄然道:“那算什么,公子从前作为礼部尚书,自然精通三国各部族和州府的语言,风俗和文字。”
凌书墨没有出声,淡然道:“为官几年,总得学点东西。”
身旁人饶有兴味地注视着这个人,连连点头:“不愧是我们家的凌相公,什么都会,刚才那些个叽里咕噜的,实在是……”
咳咳!
阿砚连声咳嗽,只要逮到机会就这样赞许凌书墨,也不看看旁人在附近。
尤其是,如今还是一副满脸褶子,指长白须,笑的像捏皱了的老皮子纸团儿。
凌书墨却是习惯了,笑着注视着人,任由其侃侃而谈,互夸仿佛成了习惯。
等到白豌终于说完,他才道:“说完了?”
“嗯。”白豌点点头。
听众当结束了,凌书墨才从此前的静静倾听开始说话。
“阿白,我们如今进了玄璃的都城兴陵,一切要谨言慎行。这是整个城内地图,尽量铭记在心。”
话罢,他摊开一张早已经绘制好的兴陵舆图。
整个兴陵到处都是禁卫军和侍卫,朝中主要是谷国师的人。
城中百姓主要居住在西面,南面是节镇狱,本来为古刹石佛禅林。
该地专门关押管辖之地的犯人以及从前大赢的战俘,如今庆朝的罪奴。
东面是皇室权贵的居所,北面是成片的佛寺和道观。
南北相对,一个监狱一个佛寺,杀戮对法事,乞丐和马夫围成一圈,可谓极其讽刺。
“我们刚才进入的是北城门,消息传闻齐荼兄是在南城门城墙上留下的《夜行人》。”
白豌一惊:“节镇狱就在南面,小洛洛是个谨小慎微之人,若非必要他不可能出现在南城门,更别提在城墙上作画。”
“正是。”凌书墨面色郑重,“一会儿安顿下来,我们去南城门看看。”
“等等。”白豌一拍手,稍稍一笑:“我们先去西城的乞丐窝,马夫劳力冗者呆的地方去看看。”
了解一座城的所有,唯有最底层的乞丐,到处摊派做工的帮役冗者最为清楚。
“子辰,我们一会儿扮乞丐和冗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