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六章 花开
一个小时……
两个小时……
十二个小时……
在君煜宁已经倒地不起的时候，在姚昕蕊半跪在地上为阵法输送伊能的时候，在李开霁几乎燃尽了身体最后一滴生命之力的时候，在沐珅翊的意识在宇宙中各处时空乱流的冲击下变得脆弱不堪即将崩溃的时候……
在千灵被血染全身已经认不出的时候，
阵法，终于崩溃了。
众人一同昏迷在了这间生命之力四散纷飞的实验室里，阵法迅速消散，只留下了阵心中央那一抹花的景象。
在血色朦胧的视线里，千灵最后一眼看的是那朵花。
它好像是一束很普通的勿忘我，在倔强顽强地想要绽放，可为它输送养分的阵法已然土崩瓦解。
小青，你说过，不许忘记我的。
姐姐，也不会放弃去找你。
……
虚无之地，禁忌之所。
这里仿佛全是黑暗，又仿佛充满了光明。
仿佛在下冰冷的寒雨，打震铄的古雷，喷炙热的岩浆……但又仿佛永远是晴日，无声无息。
准确的说，它是混沌的世界。
在废墟和寂静里，一个衣着破烂的行者不停地向前走着，说是衣着破烂，其实他已经近乎全裸，只有那不知道从哪个时空寻来的一件只剩下腰部的黑色斗篷残留布料在遮挡着他的隐私部位。
他就是李青。
李青已经在这里已经漫无目的地走了百余年了，和百年前相比，他的容貌和身材没有任何变化，唯有那一头青丝染上了白尘，时间和空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
他分出了一个幽冥幻象，让他帮自己不断地模拟“滴答滴答”的声音，来计算着只属于自己的时间流逝。
大约是过了百年吧。
百年前，这里是混沌无序的世界，各朝各代、各个位面的垃圾废品都在这里累积堆叠，百年后，依旧如此。
“又过了一年。”幻象提醒李青道。
李青点点头，感受着身体内累积到更加强大和恐怖的伊能，他没有任何犹豫地将其一股脑地宣泄而出，惊世之雷在肉眼可及的所有领域内无情地肆虐着，同时展现着神明威严与恶魔怒火。
雷域·天穹雷海！
以他为中心的乱流世界全部化为雷电的海洋，天空中的金色雷霆如海浪般翻涌，地面则被密密麻麻的电流覆盖，在每个角落找寻着此方世界的弱点，并果断给予最猛烈的攻击。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伊也耗尽了，待技能收回，这方世界依旧混沌如前，没有掀起半分风浪。哦，也许有，那些本就是垃圾的东西，现在更加破烂了。
包括被他当做“内裤”使用的斗篷。
无用吗？
自从百年前被禁锢在这里，他就发了疯似地想要冲出去，却在一次一次的尝试后渐渐冷静下来，时间和空间在这里都没有意义，他就像一个宇宙里放逐的地牢，储存着所有的垃圾，并被永久地限制了行动。
它广阔无垠，却又狭小如针。
所幸，伊尚且可以累积，他在这里依旧可以逐渐变强，于是他每年都会进行一次最大限度地尝试，却始终没有成功过。
可他总觉得有希望，哪怕是每一步看似无用的前行和毫无波动的攻击！因为随着时间的累积，他每走一步，每释放一次攻击，都能感觉到一个枷锁的减弱。
是什么给他施加的枷锁呢？
百年，已经足够一个人忘记很多。
但他依旧记得那个姑娘。
那个明媚的下午，他许了姑娘一朵鲜花，这辈子，他都不会忘记她。
“喂！”
李青对着刮过来的一阵乱流风暴咆哮道:“难不成这个宇宙只有我一个生命体被放逐到垃圾场了吗！”
“吵什么？”
这是李青第一次听到其他人的声音，一时间有点激动，回头一看，只见一个青年正衣着整齐地坐在一堆垃圾旁，他的面前有一个电视机，里面正地播放着清晰地电视剧。
“你一直在这里吗？”李青有些搞不清楚了，百年时间，他有可能把很多事情都记混了，比如这个人可能一直在这里，也可能是刚来的。
“我一直都在，但我面前肯定没有你，谁知道这个破地方是怎么回事。”青年摊开手，“其实你走来走去也相当于在原地踏步，不如歇会儿，陪我看会儿电视剧。你知道这个电视剧是哪个位面拍的吗？”
李青随着他的视线看向电视机，那是一个21世纪标准的薄屏电视机，也许这个地方乱而有序，有自己的规则逻辑，所以它还能连上网络，而这个电视剧左下角写着它的名字——伊半球。
导演——鹿之庭。
“这……”
这好像是根据他的小说改编的电视剧，看了一会儿情节也确实不错，就是有些内容他的小说都没有更到，还只是留在大纲阶段，电视剧就已经播出了，大概这个电视机由来的时间线要比他的时代更晚几年吧。
“你喜欢这个剧？”李青问道，遇见同样是人类的生命体，聊点什么都无所谓。
“我就来自那里的光之半球。”青年笑道，“你好，我叫墨北。”
墨北……
小说里的，主人公！
李青目光有些落寞:“果然待的太久，记忆已经混乱，出现幻觉了么……”
墨北笑道:“小说家是沟通现实和虚拟的中介，所以不要怀疑自己的所见所感、所思所想，始终有一个世界在需要你为它代言。我也曾遇到过这种情况，只不过，你的文采比我好。”
“奇变偶不变？”李青试探性地问道。
“符号看象限。”
“你！”
“你认识蓝殿吗？”
“嗯。”
“看来他来自于你们的世界，算是在这里遇到半个老乡吧，他的野心可挺大的。哦，不用跟你解释，你的书里都有。”墨北站起来，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道，“其实，我们有很多相像的地方。”
“是么？”
“嗯，因为你是我们的代言人。”墨北笑道，“好了，看会儿剧吧。”
“不，我想继续前行。”
“嗯？这是无用功！”
“总比什么都不做的好。”李青抱拳，告别了墨北，继续向前走去，“因为，还有人在等着我回家呢。”
“别傻了，百年过去，哪个星球还能有熟人活着？”墨北大声喊道，“也许她已经死了！你回去又有什么意义呢？”
“你不懂。”李青坚毅地向前踏步，“去见她，本身就是一种意义。”
他在记忆里紧紧抓住那个心爱的姑娘，即便遥远、模糊，也依旧不停留地向她奔赴。
因为只有见面，才能证明他始终把她放在心里，他没有忘记她！
——
百年孤狱寒雨沥，孤鸿声寂。
残灯明灭，歧路千亿。
苔蚀铁槛，蛛网暗结层壁。
念昔许卿勿忘，怎堪负、旧时深誓。
幽室无昏晓，铜壶滴断，鬓霜渐染，未改痴心半隙。
纵身陷囹圄，犹握枯荄待春迹。
穷泉碧落，觅路即相逢意。
任重门叠嶂，此身长向东南寄。
——
奇怪的枷锁，忽然破裂了。
它好像存在，又好像不存在，但却真真实实的破裂了。
这时。
身后，没了声音。
大概是重新坐下追起了电视剧吧，毕竟这个无聊的世界不找点事儿做真的太让人崩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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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青想了想，停下脚步，回头微微躬身。
“感谢，你的出现让我更像人了。”
再孤独下去，他迟早会迷失在这里。
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不伦不类的垃圾。
他抬起头，眼前却空无一人。
一如过往的百年一般，萧瑟孤寂。
这让他不禁怀疑，刚才真的有人出现过吗？也是，小说里的角色，怎么会进入现实呢。
这时，一抹光晕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仔细看去，那是一束幽蓝色的花苞，正在竭尽全力地绽放，却仿佛失去了大地的滋补，即将凋零。
李青神色一颤。
他在这个花儿上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
那沉寂百年未能建立的联系，忽然微妙地伸出了试探的枝芽。
他握住了那朵花束，金色电芒温和地为它输送着营养，刚刚肆虐、暴力的雷霆此刻温柔到了极点。
雷城结界。
雷神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