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乐满心疑惑，却忍住不问。
交往多年，曲楠楠的性格他知道。如果曲楠楠不想说的话，用尽办法也无法撬开她的嘴。正是看中了她的美貌、温情与口紧，常乐才长期保持着与她的暧昧关系。
曲楠楠将车子停在一座小土山下。说是土山，其实就是一个高高的大土岭，大概不到七八十米高的样子。沿着水边铺开来，像一座高墙，与四周低陷的沼泽河汊相比，很是突兀。
曲楠楠为常乐拉开车门，扶着他下了车。
“常哥，上面景色很美，咱们爬上去。”
“楠楠，你拉我来爬土山啊。我六十多了，爬不动，不像你正青春年少。”
“爬到上面去，我有话说。”
“你看上面野草丛生，树木茂盛的，可能有蛇。晚上是蛇捕食的时段，上面有危险，我不去。有话咱这里说。”
“没事，这里修了游览的道路，直通山顶。上面可以看到好大一片云梦泽的风光。走走，上去吹吹风，赏赏景。”
常乐笑了：“今天看了太多的风景，不看了不看了。”
“夜景很美的，走啦。”
曲楠楠把常乐的胳膊抱在胸前，连哄带骗、连拖带拉，拉着常乐向上爬。刚刚爬了一半的山路，常乐就累得呼呼直喘。
常乐坐在台阶上，故意加大呼吸，做出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说啥也不走了。
“楠楠，有事快说，我真爬不动了。”
曲楠楠咯咯笑着说：“没事啊，我背着你往上爬。”
曲楠楠作势要背常乐，而常乐直接往后一躺，坚决不往上爬了。
常乐苦笑一声：“楠楠你不要闹了，有什么话赶紧说，这里黑灯瞎火的，有些怕人哩。”
“老常，咱们在一起快十年了吧？”
“记不得了。”
“这些年，你除了我之外，还在外面沾花惹草的，我从来没有说什么。今天，我想问咱俩的关系，你想如何处理？”
常乐仰面看着星空。傍晚的一阵狂风，把天空吹得干干净净的。天上连一丝云也没有，漫天都是繁星。
常乐嘿嘿一笑：“嗨，外甥打灯笼，咱们照旧。”
曲楠楠摇头：“不行。”
“你要中断这段感情，离开我？楠楠，你在我身边，我心里踏实。”
“老常，我要嫁给你。”
“啊，你说什么？”常乐伸手攀着曲楠楠的腿，一挺腰，坐起来。
“老常，我要你娶我。”
“不是，前些年，我要娶你的，你不愿意嫁。现在，怎么又肯了？楠楠，这事咱们能不能缓一缓？”
曲楠楠站得笔直，双手抱在胸下：“不能缓，我担心你被人抢了去。”
常乐哈哈大笑：“我是老白菜帮子，没有人抢的。”
常乐自以为幽默了一把，而曲楠楠一点没笑。不仅没笑，她的语气更加冷峻，似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夏晓珊，她会抢。”
“哈哈哈，夏晓珊会抢我？她和我逢场作戏罢了。她不像你，她只对权力感兴趣，对我没有真心的。”
“婚姻不需要真心，爱情才需要。对现在的小姑娘来说，婚姻就是一张证书。老常，你和徐长卿这次来云梦抓钱德沐的小辫子，是不是夏晓珊通风报信的？”
“不是她，是鲍通，他打听到的消息，然后亲口告诉我的。”
“鲍通不是第一手信息源，夏晓珊才是。我做过调查，夏晓珊和智库中心的行政主管花熇嫣是好朋友。消息应该是从花熇嫣那里泄露给夏晓珊的，然后夏晓珊才告诉鲍通。”
常乐一笑：“哎，你下手挺快啊，什么时候调查的？不过没关系。哈哈，如果真是这样，不是更说明了夏晓珊不在意我，不想刻意讨好我吗？她要是在意，应该亲口告诉我才是。”
“我是女人，我最懂夏晓珊的用意。她这是欲擒故纵，步步设局，你是他的猎物。”
常乐收了笑容：“楠楠，很晚了。如果你只为了谈夏晓珊的事，那么我给你一句准话——我和她是露水姻缘，不不，连露水姻缘也算不上。就是露水之欢。楠楠，夏晓珊不是好女人，而在生意场上，夏晓珊是好帮手。好了，咱们回去吧。”
“你还没答应娶我呢？”
“嗨，你怎么又来了！我当然想娶你的，只是这事急不得。我现在正处于晋升的关键时期，我不想因为婚姻而留给小人口舌。楠楠，等着我，等我上了这个台阶，我一定风风光光娶你。”
“你当上委员以后，婚姻需要向组织报备的，到那时，更不可能娶我。”
“不会的。楠楠，出了这么重大的事件，钱德沐的湘湖新区基本完了。我们津阳新区基本稳赢。只要我们同心协力，把津阳新区搞好，那时候我有入常的资本，你有晋升的资本。不但组织会同意，还会派人给我们当媒人的。哈哈，就像古代皇帝赐婚一样，我们会在诸位委员的祝福声里，喜结良缘。”
当领导，尤其是当大领导，画大饼的能力十分重要。常乐为曲楠楠描绘了一幅美景，触手可及的壮丽愿景。他说得情真意切，不仅感动了曲楠楠，连自己都感动了。
曲楠楠在常乐的额头亲了一口，幽幽的说：“我信你。”
常乐站起来，伸手去拉曲楠楠：“好了，话都谈开了，没来由的醋也别吃了，咱们回招待所睡觉去。”
曲楠楠握着常乐的手，反而往上走。
“老常，土山的另一面就是我的故乡。到上面，我要望两眼。”
“好，我陪你。”
站在山坡顶，四下里的风景尽收眼底。常乐不禁有感而发：“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楠楠，从这里望下去，好大一片云梦泽，都入我眼中来。我好像成了开启上帝视角的老神仙。”
“老常，那边的小村庄，就是我的老家曲家渎。”
那是一座小渔村。现在将近午夜，村里的路灯都熄灭了，黑压压的。借着水面反射的星光，常乐似乎看到村里周围许多水道。有几盏灯不停地摇晃，好像是挂在船头的警示灯。
“既来之，则去之。楠楠，咱们开车进村看看。”
“遥望一下就好。你知道的我很小失去双亲，是吃百家饭长大的。乡亲们对我的恩情，我永远也报答不了。老常，我想求你件事。”
“帮你报恩吗？没说的，我老婆的恩人，就是我的恩人。”
常乐将老婆两个字，说得特别重，还特意轻轻拍了拍曲楠楠的手。
曲楠楠语气有点严肃，还带着些哀愁：“你别答应的这么早，说不定你办不到。”
“嗨，除非是你让我摘天上的星星和月亮，否则，我保证，全力以赴，让亲亲老婆满意。”
“老常，你放过钱德沐吧。”
“好， 我答应你。啊？你说什么？”
常乐在宦海修炼了几十年，练就了喜怒不显的功夫。曲楠楠一句话，让常乐破功。
“我知道这很难，但钱德勒的宜居工程，能彻底改变云梦水质。云梦的父老乡亲盼望了二十几年了。”
“云梦水质很好啊，今天你看到了，龙王庙那里水很清澈的。你说的理由，不成立。”
“那边的水质好，这边，尤其是曲家渎一带，水质很差。云梦城的水，经过简单处理，直接排放出来，而曲家渎可以说是云梦城的排污沟。”
“要改变曲家渎的水质，咱们自己来就行。明天，就成立曲家渎项目小组，你任组长。咱们自己出资，自己招标，把曲家渎搞好。楠楠，造福家乡的事儿，不要和钱德沐扯上关系。这次天降机会，我定要他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