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婉娩一步一步走到肖紫衿面前。
肖紫衿一看他们神色,便知李相夷落海失踪之事并无转机。
当即毫不心虚说道:“如今两位门主都没了,这四顾门存在,还有什么意义?阿娩,你不是也不喜欢这里?”
“左护法,谁说我不喜欢这里?我不喜欢这里,也不必做这右护法!既然两位门主都不在,那这四顾门右护法还在左护法之上,该当是右护法说了算!现在至少,也当容我说几句话。”
乔婉娩转身,不再看肖紫衿疑惑又震惊的目光,却是看向眼前众人。
“各位,你们当初投奔四顾门,是为了什么?你们可是都忘了?难道门主不在这,四顾门的侠义精神,便也没了吗?”
她说着,向四顾门门口看去。
众人心中莫名一凛,随之看去。
只见四个东海归来的门人,抬着一口薄棺,堂而皇之走近,放在了四顾门门外。
那棺木触地,“咚”的一声响,如敲击在心,让众人突然肌寒血凝,毛骨悚然。
黑漆漆的棺木,在烈日底下,极具震撼。
在场之人,心都颤抖了,却没有谁敢问一个字。
他们都在猜测,这棺中装的是谁?
乔婉娩刚才说的那话,又是什么意思?
莫非,李相夷找到了?
他——
真的已死?
很多人的心,顷刻间,都乱了。
不知是惋惜,还是兴奋。
该悲伤,还是该偷笑。
肖紫衿心中,亦是百转千回。
可他,毫不心虚。
他想,就算是李相夷死于东海,也是云彼丘害的,同他无关。
却在此时,楚凌风站起身来,往前迈了半步,手执门主令,高声道:
“四顾门门主令在此。原百川院院主云彼丘,与金鸳盟圣女角丽谯勾结,谋害门主不成,便自行配制断魂之毒,谋害门主定下的亲传弟子方多病,致使方少侠差点命丧东海。
“云彼丘背叛四顾门,背叛兄弟,谋害门主,谋害方少侠,临阵脱逃,还妄图以断魂之毒,嫁祸金鸳盟,破坏双方停战协议,证据确凿。
“虽死,但罪不可免。
“即日起,不再是百川院院主,依四顾门门规,逐出四顾门,棺木亦不得入四顾门门内!此事按四顾门惯例,公示江湖三月。门人们,可有异议?”
整个四顾门鸦雀无声,却有一女子朗声答道:
“我,四顾门云舒院,云此心,无异议。”
她说着,将手中长刀,连刀带鞘,立于石阶之上。手按在长刀刀柄上,威慑力十足。
“谁有异议,来与此心一辩。若想一战,也无不可,本姑娘奉陪到底。”
人群一时更加安静。
灼日长风之下,最先表明态度的女侠,震慑所有人。
因为刚刚死里逃生,她的脸色还很苍白。
血迹斑斑的院主服,却如最荣耀的旗帜。
那些想要为云彼丘说话的人,一个字也说不出。
他背叛四顾门在先,一切后果都是他咎由自取。
连他的堂妹,都不为他求情,还有谁敢出头?
人群继续寂静。
在这寂静中,却有一人冷笑。
韩行舟冷笑一声,扫视众人。
“看来是门主事事亲力亲为、让有些人过得太轻松了,反倒生出了别的心思?那今日,四顾门便清理门户吧!”
这一次又是何璋,嘲讽道:“如今门主已去,你们不过是仗着手握门主令,便在此喧哗,我四顾门上上下下许多男儿,难道真由乔婉娩一个女子做主?”
石水横眉冷对:“女子如何?能者居之。”
何璋还待再说什么,只觉眼前一花。
一柄锋利宝剑,已剑指他咽喉。
却是与人为善的“泰山君子”韩行舟出剑了。
“年轻人,说话做事,不要太过嚣张,你是不是想我现在就先清理了你。”
何璋一动不动,也没有说一个字,看起来态度十分强硬。
场中静默了好一会,众人才反应过来。
他一动不动不是无畏,恰恰是极度恐惧。
他未说一字也不是倔强,而是不敢说。
因为韩行舟的剑不允许他有任何的挪动,或说出任何一个字。
那剑尖停顿得恰到好处,刚好刺破他颈间皮肤。
只要他稍微动一动,或者发出声音,那剑尖便会划破他的喉咙。
他立刻便要血溅当场、命丧黄泉。
韩行舟没有撤开长剑,却开口说话了。
而何璋内心恐惧到了极点,却连发抖都不敢。
只能死死盯着那长剑,生怕韩行舟一个激动,手一抖,自己便要死了。
韩行舟道:“自四顾门创立之初,乔姑娘就帮了许多忙,对四顾门的贡献有目共睹,她是门主亲自选定的右护法,谁敢对他不敬?便是对门主不敬。”
他顿了顿,又道:
“如今,门主不在此,门主的继承人方公子却在,他手握门主亲手赠予的立派令牌,你如此说,又将他置于何地?”
说完这番话,他缓缓收了长剑。
锋利剑尖,划破何璋左肩三层衣料,在他肩上留下一道见血的伤口。
泰山君子的鸳鸯剑,不论哪一柄,出鞘必见血,没有直接取他性命,已是万分留情。
韩行舟收剑入鞘,拂了拂衣袖,看向何璋,想看他还要如何反驳?
却没想到,何璋吓破了胆,竟是两眼一翻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无能鼠辈,枉称英雄好汉!”
韩行舟看了一眼,淡淡说了一句,朝方多病走过去,站在他身旁。
楚凌风也跟着他,毫不犹豫走到方多病面前,将四顾门门主令交给方多病。
“门主早有交代,若是他一时回不来,便将这门主令交由方公子保管,方公子暂代门主之职,门内事务,由方公子、乔护法两人代管,各位院主协助处理。”
肖紫衿满以为李相夷会将四顾门交给他,一听这话,脸都扭曲了,实在按耐不住,愤愤说道:“楚凌风,你说的什么胡话?方公子这般年幼,乔护法经验又不足,门主怎可能做下这种决定?”
众人闻言,一时也议论纷纷。
楚凌风才不与他争辩,不慌不忙,伸手从袖间取出一只信封。
“此乃门主亲笔信,任何人若有异议,大可前来一观。”
肖紫衿当然不敢针对乔婉娩,恼羞成怒指着方多病:
“你这小子何德何能?相夷他怕不是疯了,做下这种决定!我怀疑他写信时脑子都不清醒了,这如何能算数?”
却在此时,一直沉默的小少年,突然向前,朝肖紫衿迈了一步。
这看似平常的一步,却并不平常。
小少年立在那里,依然是初见俊朗的模样。
通身的气质却彻底变了,变得风采卓然,气度非凡。
竟充满着四顾门门主的威严,又透出天下第一才有的自信。
无形压迫力从他身上徐徐散开,让众人心中为之一凛。
站在他正面的肖紫衿,不幸直面这恐怖压迫力。
心中无比震慑,竟然不知不觉退了一步。
小少年静静注视着肖紫衿一举一动,见他被自己迈出的这一步,吓得退了一步。
唇角微扬,嘲讽一笑。
那笑容,刹那间刺痛肖紫衿的眼睛。
他愤怒看向方多病。
方多病却若无其事,低头,将立派令与门主令,一同认真系在腰间。
又抬头直视肖紫衿,毫无炫耀与喜悦之色,平平淡淡问了一句:
“怎么,肖护法对本少爷暂代门主之职,很有异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