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穹低垂,涅盘之地再无光明。
天空之上,劫云如山似海,雷电如龙若狱,层层叠叠,沉如天幕压下。天地灵气于此一刻剧烈紊乱,空间剧烈扭曲,如千钧之力悬于众生之颈。
九境雷劫,第一重,六道同降。
从未有过的前兆,未曾有过的阵仗。
此刻,周清风负手立于火山之巅,脚下是沸腾火湖与凤凰梧桐之影,天火翻腾而不及他衣袂一角。漫天雷云映得他整个人如从虚渊中走出的剑神,冷而孤绝,静若幽碑。
周围,无一人敢近。
光是那漫天雷劫泄露出的气息,便令八境以下的修士心神俱震,凡踏一步,神魂裂碎。
这是真正只属于渡劫者一人的寂静世界。
但此刻的世界,不再寂静。
“……那是什么?”
“天……怎么会塌?”
一位八境强者面色苍白,几欲跪倒。他惊恐望天,却不敢久视,整片劫云如血墨泼洒,又似天地褪色,万象停顿,一切规则崩塌。
太阴圣女凝立于高空,望向劫云中心,玉颜微变:
“那不是寻常天雷。六道同降……此劫,是雷劫中的变种天雷劫,当时我渡劫时,这天雷劫乃是第五道雷劫,没想到周清风一上来就是天雷劫,还是连着六道合一!”
空觉古佛双手合十,眉心金莲悄然闭合:
“此乃天惩,不靠气运逆天而行,天道怒,这是在责问,告诉他尽管执剑走到今日,但想要继续踏前一步乃是奢望。”
钟文则沉声而笑:
“呵……尔等何必议论纷纷,是对周清风没信心吗,此等天骄,此等人物,就该有这份阵仗。”
李顺衣袍轻振,面无表情:
“若他连这第一重雷劫都扛不住,也配称此世第一人,观礼便好!”
——而此刻,天雷已至!
第一道雷,主刑罚,名为焚魄雷!
雷电如血,坠落如柱,直击神魂。
那是剑道中断的烈焰,焚尽心志,吞噬灵魂。
周清风神情未动,仅一抬手,承天剑出鞘,一道斜斩,虚空激荡。
“剑八!”
下一刻,青锋和焚天齐出,无声的剑意铺陈,一道纵剑斩雷,一道横剑封空,交错之间,竟于雷霆之中生生撕出“十”字剑罅!
那焚魄雷触及剑罅之际,如被镇压百世的咆哮者突遭封印,轰鸣一声,炸散虚空!
天外众人,齐齐震动!
极乐仙子轻拢衣袖,凤目闪过一抹惊色,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周清风出剑!
“这一剑,已然登峰造极……若他为九境,这一剑便能斩我!”
周清风无暇顾及观礼诸多九境强者心里是怎么想的,这第一道天雷刚散,第二道天雷便接踵而来!
这一道天雷,是混沌雷。
不具形、不具象,无声无影,如同整个天地从根本被打碎。
它无预兆地在周清风身侧凭空而生,一瞬间扭曲时空、扰乱真元,剑气逆流、神识错乱。
“混沌入体,非力可破。”
道二轻语,言未尽。
周清风却猛然一踏脚下岩台,身形似沉似浮,蓦地拔剑直上!
“镇世剑!”
无声剑势,自他躯体内爆发而出。
不是劈开混沌,而是以整座天地为剑鞘,镇压不破之象!
那一刻,天地规则回归,混沌崩溃,第二道天雷彻底崩灭!
观礼者尽皆色变!
“……他以镇世之意,强行界定混沌?”太阴圣女喃喃低语,美目难掩震撼。
“融合五宗道途与一剑之上后,他的镇世成了真正的镇世,更胜以往!”
“不可思议。”天九折扇微顿,
“这小子应对的游刃有余,太轻松了,说不定真能改天命,成为古往今来第一人!”
“只是按照六道雷劫的顺序,这第三道雷劫乃是命定雷,远比另外两道棘手的多!”
他的目光望去,只见周清风已然再次持剑腾空,直面那从天而降的命定天雷,这天雷又称因果天锁,能封锁命运,困其前路,将未来定于一线。
所以那从天垂落的,并非雷电,而是一道道灰白锁链,自虚空坠下,缠绕周清风四肢,剑手不听使唤,气脉全断!
此雷最恐,非在伤身,而在“断道”——不死,亦废!
但好巧不巧,这样的命运,周清风已经斩过很多很多次了,多到已经麻木!
观礼者间,一时寂静无声。
钟文眉头一皱,刚欲开口,却骤然感知天地一震——
周清风,淡淡一笑。
“剑心,自在。”
万念归一,剑意涌动。
大自在法则全面运转!
只见他双瞳化出日月光轮,一道“无上自在剑影”自体内破空而出!
此剑无痕,却在刹那间震裂全身锁链!
锁崩、链碎,因果逆斩!
命定雷,消散!
三道天雷,尽斩!
高空中,空觉古佛肃然起立,合掌低宣一声:
“阿弥陀佛……不愧是周剑主,剑心不止通我佛理,更在自我之外。”
只是他的话音刚落,情况陡然一转,下一刻,第四道天雷,偷袭而至!
它无声无形,却借周清风斩锁一瞬破绽,于万丈虚空中,以“未来”之姿反向一击!
一缕天雷,竟是自他剑心正后方洞穿,径直刺入心脏!
轰——!
那一刻,天地变色。
周清风喷出一口鲜血,半边肩骨炸裂,身形自空坠落!
“来得好。”
道二目光冷冽,
“隐匿之雷,乃天道所藏杀招。”
“可惜——”钟文喃声未完。
周清风猛然一抬手,拇指点于心口!
“生之法则,归源!”
乳白神光自他掌中涌出,如新生莲华,瞬间裹住穿心伤口,气血回涌、剑元重聚!
他脚踏火海,以鲜血立身,再度升空!
天地惊变,劫云动怒,第五、第六道雷同时落下!
心魔雷、灵根断绝雷!
双雷并临,一主幻境,一主灭命。
万雷如山,两界交叠,幻象交错,若不能同时斩破,则身亡道绝!
——但就在此刻,众目睽睽之下,周清风猛然张开双臂,一道神辉自天灵冲出!
“剑主真身,现世!”
天光震荡。
整片虚空忽然化为金色剑海,一轮剑轮自他背后升起,周身千万剑气如海流回旋,汇于双目!
他右手青锋剑高举,左手虚幻的元初剑影一同指向苍穹!
“来吧——!!!”
第六雷劫撞入剑海,心魔涌现,灵根崩裂!
但剑海不动,神魂不屈!
剑主之身,镇压天地!
刹那间,万千幻象粉碎,真我不灭!
轰——!
天地陷入死寂。
所有雷云,于剑主真身之下崩解!
六道天雷,尽数覆灭!
寂静中,天穹一角悄然裂开,阳光洒落。
观礼诸强者齐齐起立,不再言语,唯有眼神中燃起名为“敬畏”的火焰。
“他,这就渡过去第一重雷劫了?。”
极乐仙子轻声道。
“不是渡。”
钟文沉声低语,“是……硬斩。”
众九境默然良久。
就在此刻,那一道血染青袍的身影,再度仰头。
周清风目光漠然,剑意冲天。
他仅道一声:
“下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