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颂对于孙权的小动作,根本不在乎。
一来是孙权的实力,在自己面前,已经不够看了。
二来,士颂现在,正在琢磨着另外一件大事。
一件他早就应该做,却由于战事频繁,一直压着没有做的事。
那就是给手下文武,封侯!
所谓冯唐易老,李广难封。
他士颂可不希望手下的文武官员,有这样的遗憾。
但是士颂心里又很犹豫,也算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当年,自己占据荆,交,益三大州时,想要趁着曹操袁绍官渡之战后,从背后偷袭曹操前。
自己在武陵修建了一座“楚天阁”,还专门弄了文兴剑,武定刀。
以隆重的仪式,进行了一场加封文武的大戏。
现在回头看去,自己妥妥地是在“立旗帜”。
全员共聚一堂,欢声笑语,加封官职,后面紧跟着就是北伐惨败,死伤惨重。
自己本来的治理体制中,是有文武散官体制的。非要论起来,也能给与手下文武一定的荣誉,但“封侯”,对于千百年来的官员们来说,还是很看重的。
尤其是,赤壁之后,自己收复荆州,拿下关中,平定雍凉,不少人是出了大力气的,自己除了能给他们一定的钱财官职外。
给他们封侯,无疑是大势所趋。
毕竟,自己好歹也是楚王,有资格给他们封侯了。
汉代的侯爵,整体上来说,分为两大类。
一种为名义上的侯爵,例如常见的关内侯,不过是爵位的虚名。
后面也有所谓的关中侯,关外侯的名称,但其实和关内侯一样的性质,不过是叫法不同。
另外一种,便是所谓的列侯。
列土封疆,谓之列侯。
列侯中又分为几个级别,如最为出名的关公,便是汉寿亭侯;诸葛丞相,便是武乡侯。
另外,还有县侯,也就是曹操封王之前的官爵。
这所谓的亭侯,乡侯,县侯,是真的能得到当地的食邑的。
当然,更多的作用,还是为了彰显功臣们的功勋,稳定朝政。
思来想去,士颂还是决定,封侯是一定要封的。
不然别人跟着你从南到北,打了这么些年的仗,自己都当上楚王了,这些人怎么不可封侯。
但专门弄一个封侯的仪式,士颂是绝对不会去做。
现在天下未定,东面还有刘备和诸葛亮的组合,万一自己大张旗鼓弄个仪式,后面又弄巧成拙,搞成“立旗帜”,那就不好看了。
“张懽,那西域诸国使者,说是何日到长安?”在未央宫里面住久了,士颂也习惯使唤这些宦官了。
这微胖的宦官,故意含胸驼背,低眉顺眼,卑微答道:“回禀大王,说是在六月底,七月之前,便能到达。”
士颂心里算了算,觉得还有时间去梳理一番。
“在长安城外,修建一座大校场,不需要多么华贵,参考军营标准。到时候,在军中给他们来一场表演即可。”
最后,士颂想到了一个办法,那就是当着西域各国使者的面,完成封侯,也算是给自己麾下文武一些仪式感了。
当然了,这次不像上次楚天阁时,大多数人可以到现场。
毕竟如今楚国地盘广大,自己若是真的把天南海北的主官都聚集过来,万一哪里出了变故,自己应对不及时,不是白白削弱自己的实力吗?
“大王,两位王妃,应该也是在七月中旬,便能到长安。”
那微胖猥琐的宦官张懽,依旧跟在士颂身后。
“对哦,母亲把杨梦茹和刘茜给送来长安了。”
士颂猛然想起来,因为确定了西域使团的来访,他特地和欧氏商议,要不要她带着自己那几个老婆来趟长安。
在士颂看来,在西域使者的面前,还是要维护住中原上邦的礼仪的。
这种场合,自然不适合让吕玲绮出面。
不是吕玲绮不好,她英姿飒爽,女中豪杰,自然不差。
但在这种场合,还是需要雍容华贵,仪态万千的女子位居正位,才更加正式。
四世三公的杨家子弟杨梦茹自然符合条件。
季汉长公主刘茜,自然也身份超然,可以给士颂脸上贴金。
“那接待西域使者,在校场演武的日子,就定在她们来了之后吧。”
虽然士颂这次准备低调行事。
但他想要给麾下文武封侯的心思,最后还是流传了出来。觉得自己功劳够的人,自然没有什么。
那些功劳少的人,这次也没有什么期待。
反倒是那些功劳不上不下的人,内心倒是有些坎坷起来。
几个派系之间,似乎又有些暗流涌动。
到了六月底。
一切安排推进,都顺利到位。
西域三十多国的使者,先是在未央宫,拜见了楚王士颂,献上了各国的“土特产”,而后被士颂邀请留在长安,准备观看一次楚军的演武。
另外,就是让他们都在长安两市,多看看,多逛逛,多采购一些中原的货物,可以顺便带回西域。
按照贾诩,顾雍等人的建议,他倒是没有一上来就向西域使者们推销自己的“楚侯汇票”,而是暗中派人,让这些使者留在长安时,接触“楚侯汇票”,加强他们对这种“纸币”的信任度。
七月中旬,杨梦茹和刘茜也到了长安。
“都在说,夫君在这次给西域使团的演武场上,会宣布封侯的名单。”
杨梦茹见到士颂后,倒是大大方方,把自己的听到的流言说了出来。
“是,也该封侯了。”士颂一手一个,牵着自己的两个老婆,走在未央宫内,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武陵书院那边在造势,想要让兄长也得一个侯爵。”
杨梦茹口中的兄长,自然是指得杨修。
“兄长本是曹魏降臣,除了这次雍凉之行,别无功勋。若是因我而封侯,妾身以为不可。”
没有想到,杨梦茹不是给杨修求封,而是求“不封。”
这倒是让士颂有些尴尬了,因为在他准备的名单里面,杨修正是受封众人之一。
见士颂表情,杨梦茹就知道杨修果然在名单上。
她正色道:“我那兄长,两头下注,按夫君之法规,只怕早就应该斩杀。”
“看在父亲和我的份上,夫君不处置他,还给他立功的机会,已经不错,现在他这点功勋就封侯,说不过去。”
见杨梦茹一脸认真,士颂只能停下脚步,认真解释。
“德祖之才,你我皆知,能力上来说,并无问题。”
“至于你担忧的身份敏感,却并不重要,我这边,也需要给曹魏降臣们一些交代的。”
见杨梦茹还想在说些什么,士颂拍了拍她的肩膀,用低沉的语气,说了句。
“何况,我还需要给诸葛诗语一个交代。”
旁边的刘茜有些懵,她不清楚士颂给手下封侯,关那个传闻中的女人什么事。
但是聪慧如杨梦茹,立刻就明白了士颂的意思。
诸葛家三兄弟,一个在东吴,一个在季汉,还有一个,正在楚国效力呢!
诸葛均,作为三兄弟里面最没有存在感的一个,如今和杨修一样,顶着楚国“国舅爷”的名号,即便是有士颂的这种帮辅,终究才能有限,不堪大用。
但这人作为诸葛诗语的胞弟,还一心一意,老老实实跟在自己身后,士颂又怎么可能,亏待别人。
封侯的名单上有诸葛均,与其说是给诸葛均封侯,不如说是照顾诸葛诗语的家人。
当然了,即便是到了现在,士颂依旧没有死心,还想着自己灭了季汉之后,逼着诸葛亮回来。
那时候,至少自己这边有人,可以照拂诸葛亮一二吧。
“唉。”
杨梦茹叹了口气,原来自家兄长,上窜下跳,鼓动武陵书院的人给他造势,最后让他成功进入封侯名单的原因,居然只是为了给诸葛均打个掩护,做个添头。
想想,杨梦茹忽然觉得自家兄长,有点小丑了。
数日后,长安城外的大型校场上。
疏勒王子阿罗尔,这次也混在使团中,想要来中原长一长见识。
他想象中的汉家城池,中原大地,一定是繁荣异常之地。
但从他进入玉门关开始,他听到了传闻,和书上的记录,颇为不同。
从前,在西域的记录中,中原统治者,都会标榜仁义道德,把自己打造成为正人君子的形象。
但是这一次,占据“中原”的楚王,似乎和那些人不一样。
嗜杀,暴虐,冷酷,狠毒。
各种从前都不会被用在中原统治者身上的词汇,都被安在了这位楚王头上。
而带队的楚国官员似乎有意向他们展示楚王的手段,在去长安前,甚至带着他们去武都郡内看过氐族的京观。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阿罗尔决定,不论如何,一定要顺着这个楚王的意思来,不和他起任何的冲突。
到了长安后,楚国官员安排他们在长安贸易,明里暗里,示意他们接受楚侯汇票为合法的货币。
“狂妄!他们怎么敢用废纸,来换我们的马匹美玉?”
西域各国私下,对于楚国推行楚侯汇票的行为,各种抵触。
只有他阿罗尔,力排众议,明确表示自己这次来中原所带的货物,全部换成楚侯汇票。
后面,还会用楚侯汇票,购买一批物资返回西域。
此刻,阿罗尔扶着大校场的围栏,看着周围陆续到达的西域各国使者,嘴角露出了一丝狡猾的笑意。
“王子殿下,为何这次,只有我们疏勒,明确表示会带着一批楚侯汇票返回西域,楚王却反而把我们单独安排在了后排。”疏勒使团的正使,小声地嘀咕起来。
阿罗尔笑着回应道:“我们到长安后,楚国人一直对我们礼敬有加。但是想想吧,西域流窜的羌族盗匪,还有向宠麾下的那些箭阵。他们楚国,凭什么对我们这么友好。”
“我看过中原的书,他们这叫先礼后兵。”
“等着吧,今天有好戏看的。”
说完,他笑嘻嘻地和又一个到来的西域使者,热情招呼。
“不过是岭南荒野里面,跳出来幸运儿而已,还弄这么大的排场。”鄯善使者库尔班,随口就在地上啐了一口。
而后用他的金丝胡靴踩上去,用脚擦掉。
“这中原,只怕是没有能和当年班定远相提并论的英雄豪杰了。校场演武?我倒是要看看,你们有什么了不起的,是否真如他们说的那样强大。”
“呜呜呜!”
低沉的号角,响彻校场。
士颂带着杨梦茹和刘茜,以及一身戎装的吕玲绮,走进了校场。
“咚咚咚!”
紧接着,校场内牛皮鼓被敲响。
全场甲士,开始高声欢呼,向楚王行礼。
西域大小各国的使者,也都老老实实地跪在地上,表达对士颂的敬意。
“诸位不远千里而来,士颂招待不周,今日演武,也特邀诸位前来观礼,诸位不必拘束。演武之后,也可给我些建议。”
说罢,士颂带着自家女眷,在校场高台之上坐下。
在关中的楚国文武,也都依次坐下。
校场上的鼓点,也再次响起。
八百重甲步兵,整齐划一,踩着鼓点的节奏,走进了校场中央,精致的铠甲反射光芒,如林的长枪,随着移动而起伏。
“变阵!”千人将的声音,极具穿透力。
尤其是就在他们面前的西域各国使团,不少人在听到这声呼呵后,心里一紧,差点拿不稳自己面前的酒杯。
“吓我一跳,叫什么大声做什么。”龟兹使者那罗延,小声埋怨过后,把面前的清远香一饮而尽,不少酒水顺着他的胡须流下,滴落在地上。
眼前,八百重甲军士变化阵型,迅捷快速,不论是圆阵,方阵,还是鱼鳞阵,这批重甲枪兵,都能快速完成。
若是正在战场上之上,有敌军欺负他们身披重甲,以为他们反应较慢,定然会吃大亏。
西域使者之中,懂行的人,脸色已经开始难看起来。
但不懂军略之事的人,脸色依旧带着倨傲。
鄯善使者库尔班便是其中之一,在他看来,不过是一群披甲武士,跑来跑去,拿着长枪胡乱挥舞,有什么了不起的。
“装模作样。”他摸着翘起的胡须冷笑,似乎想要故意彰显自己的不以为意。
话音刚落,校场的地面似乎抖动起来。
“重骑兵?”这是所有人的第一反应。
但士颂的安排,可没有这么简单。
校场东面,传来了一声悠长的象鸣。
而后,二十头披甲战象,缓缓加速,冲进了战场,南中的骨笛,发出刺耳的响声。
替代木鹿,坐在领头大象后背上的朵思大王,鼓足气力,吹响了手中的犀牛号角,周围大象后背上的藤甲兵,也立刻高声呼喊回应。
“这就是战象吗?”阿罗尔在来长安的路上,是听过战象的传说的。
“等等,他们怎么还在加速,他们是要冲锋?不对啊,他们若是冲过来,前排那些使者们,岂不是要被踩成肉饼?”
不仅仅是阿罗尔意识到了这一点,西域各国的使者都意识到了这一点。
随着重甲战象开始冲锋,大地的颤抖越发明显。
西域使者团桌面上的酒杯和各种器皿,几乎开始自行跳舞,有人身上带着的西域铃鼓,也在抖动中,发出了好似垂死挣扎的低鸣。
刚刚还不屑一顾的库尔班,此刻已经钻到了桌子底下,抱着头紧闭双眼。
龟兹使者那罗延,更是打翻了自己面前的清远香,任由酒水沾满自己的丝绸长裳,也紧紧抓着身边的栏杆不敢松手。
“呜呜~呜呜~”
两声短促的号角响起,冲锋的战象,在踩翻西域使者团前,终于停下了脚步。
朵思大王俯瞰地面,嘴角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他的眼前,西域各国使者,一个个屁滚尿流,趴在地上,两腿打颤的人,可不在少数。
刚刚还琳琅满目的美食和酒水,都和桌几一起,被打翻在地上,杂乱不堪。
大多数西域使者的表情,都是劫后余生的庆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