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翠刚挪动半步,突然一声瓦片碎裂的脆响从屋顶传来!
“小姐!小心——!”
薛沉甯还未来得及抬头,一个黑影已从屋檐扑下。
她本能地侧身闪避,却被另一人从背后猛地抱住。
浓重的酒气喷在她耳后,粗糙的大手捂住了她的嘴。
“唔——”手中的金簪落地。
赵二从阴影中踱出,捡起那支染血的金簪在手中把玩:“小娘子好烈的性子,不过…”
他突然变脸,一把揪住薛沉甯的头发,“今晚就让你知道,在这青山村,老子就是王法!”
“放开小姐!”茗翠举着柴刀冲来,却被一个地痞轻易夺下,反手一记耳光打得她跌倒在地。
薛沉甯眼中怒火更盛,突然狠狠咬住捂嘴的手指。
“啊——!”那人吃痛松手。
她趁机屈肘后击,正中对方肋下:“下作东西!也配碰我薛沉甯?!”
赵二大怒,扬起金簪就要往她脸上划去:“老子划花你这张…”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掠过院墙。
“砰——!”
赵二突然像断了线的风筝般横飞出去,重重撞在院中老槐树上。
一个身着粗布短打的男子不知何时出现在院中,月光勾勒出他挺拔如松的身影。
“萧、萧承岺…”一个地痞结结巴巴地后退。
薛沉甯趁机挣脱钳制,抬头看向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
他逆光而立,看不清面容,只能看见轮廓分明的下颌线和垂在身侧的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
“滚。”男子开口,声音低沉如闷雷。
几个地痞架起昏死的赵二就要开溜。
“站住。”男子突然又道,“东西留下。”
方才还嚣张的地痞们顿时噤若寒蝉,乖乖将金簪和柴刀放在地上,灰溜溜地逃走了。
院中重归寂静,只余满地狼藉。
薛沉甯这才看清救命恩人的样貌——剑眉星目,鼻若悬胆,一双黑眸深不见底。
虽是一身粗布衣裳,却掩不住通身的凌厉气势。
“多谢壮士相救。”她勉强整理凌乱的衣衫,声音还有些发抖,却竭力维持着体面,“不知如何称呼?”
男子弯腰拾起金簪,在袖口擦了擦才递还给她:“萧承岺。”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住在后山。”
薛沉甯接过金簪时,“萧壮士好身手。”她强自镇定道,“今日之恩,薛沉甯记下了。”
萧承岺没有接话,只是看了眼倒塌的院门:“明日我送块木板来。”
说完转身便走,高大的身影很快融入夜色。
薛沉甯怔怔望着他离去的方向,手中金簪还残留着陌生男子的体温。
夜风拂过,她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她垂眸看着掌心半干的血迹,指尖不受控地轻颤起来。
“茗翠,烧水。”她声音绷得极紧,像一根将断的弦。
小丫鬟半边脸肿得老高,却还强撑着要去拾柴。
薛沉甯一把扣住她手腕,借着月光看清她额角的擦伤,心口像被什么狠绞了一下。
“先去井边。”她牵着茗翠疾步走到石槽前,哗啦一声将木桶扔进井里。
井水溅湿了她的绣鞋,可她浑不在意,只用力拧了帕子往茗翠脸上按。
“小姐…疼…”茗翠倒抽冷气。
薛沉甯手上力道立刻放轻,却仍板着脸:“现在知道疼?方才扑上去挡的时候怎么不想想?”
话音未落,帕子上的血痕先刺痛了她的眼。
这是为了护她而流的血。
灶间火光渐起时,她用银簪挑开茗翠袖口,布料黏在伤口上,每撕开一寸都伴着抽泣。
“蠢…”她突然哽咽,从荷包里抖出最后一颗雪肌丹,捏碎了敷在伤口上,“明日我写封信,你带着回京…”
“奴婢不走!”茗翠猛地抓住她的袖口,“除非小姐和奴婢一起…”
铜壶里的水突然沸腾,白雾腾起模糊了薛沉甯通红的眼眶。
她将整壶热水倾进鎏金盆——这是她唯一带出京的妆奁,此刻却用来浣洗血污。
“抬头。”她拧了热帕子,指尖在茗翠青紫的颧骨旁顿了顿。
向来拿惯绣花针的手,此刻却像捧着易碎的琉璃。
水珠顺着小丫鬟的脸颊滚落,分不清是帕子里的,还是眼泪。
当最后一道伤口包好时,破晓的晨光正斜斜照进窗棂。
薛沉甯盯着铜盆里淡红色的水,将整盆血水泼在院中玉琼树下。
“不必回京了,你走了,其他人我用不惯。”
“是,小姐!”
*
房间里,薛沉甯正用沾湿的帕子一点点拭去颈间的血痕。
铜镜里映出她略显苍白的脸,昨夜那支金簪此刻正斜插在发髻上,在阳光下泛着光。
“小姐,萧猎户来了。”茗翠轻轻叩门,声音里还带着几分昨夜的惊惶。
薛沉甯指尖一顿,将最后一缕碎发别到耳后:“请他在院中等候。”
推开房门时,刺眼的阳光让她微微眯起眼。
萧承岺正背对着她站在院中,肩头落满细碎的金芒。
他脚边放着一块刨得极平整的松木板,木料还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萧壮士。”薛沉甯轻唤。
男人转过身来,他今日换了件洗得发白的靛蓝短打,腰间别着几件木工工具。
见薛沉甯出来,他略一颔首,目光在她颈间的伤痕上停留了一瞬。
“门。”
简简单单一个字,却让薛沉甯听出了几分关切。
她看着萧承岺弯腰拾起木板,手臂上的肌肉随着动作绷出流畅的线条。
“昨夜多谢壮士相救。”薛沉甯示意茗翠端来茶盏,“寒舍简陋,唯有清茶一盏…”
萧承岺摇头,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布包:“金疮药。”
薛沉甯怔了怔,然后接过吗,“谢谢。”
布包上还带着体温,粗糙的麻布表面磨得她掌心微痒。
她注意到萧承岺右手虎口处新增了一道细小的伤口,像是新近被利器所伤。
“你的手…”
“没事,刨木头时划的。”他将手收回袖中,转身走向倒塌的院门。
薛沉甯看着他的背影,还是缓步跟上前去。
萧承岺已经利落地将朽烂的门轴拆下,正用凿子在新木板上凿孔。
他干活时很专注,眉头微微蹙起,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