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醒你一下，她没那个能力。”
常临散漫的声音在白重耳边悠悠响起，白重听出他话里在威胁自己，强行压下心中的愤怒和杀意，这才注意到在屋内的熊熊烈火里还有一个身影。
“……清洁工？你们两个能叫得动……是陈弈吧，他又做了什么？”
白重的声音阴冷低沉，盯着火光里不断消散的黑影，眼睛里逐渐蔓延起一片血丝。
“说是也不是，你再仔细看看她身上的衣服有什么不同。”常临走到白重身边，朝沈瑜挥了挥手，示意她转过身来。
待沈瑜转身，当白重看清她胸口多的一枚金属铭牌，瞳孔骤缩：“管理员工牌……”
震惊之下几乎是破音，白重转头对着常临吼道：“陈弈疯了吗？管理员权限随便就给别人？他要是不想活了我帮他！你难道不知道这是错的吗，为什么还要任由他们破坏规矩！你应该……”
常临淡定的打断白重的控诉：“我应该什么？老白，是你亲手杀的我啊，他一个管理员，我哪儿敢管他，我不要命了？”
白重哽住，想反驳，却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黑影的嘶吼声逐渐减弱，他也能感受到与黑影的联系在逐渐消失。
良久，当火光烧尽最后一丝黑影，白重才沙哑的开口询问：“你们完成任务了，我能走了吗？”
“不能。”
清脆冷淡的声音响起，白重闻声望去，沈瑜靠在墙上，抬手指着清洁工手里的工具箱微微一笑：“鉴于您的特殊身份，我们需要查看一下工具箱内是否存在违规物品，请您配合。”
白重指尖微动，凝视着这个他从未放在眼里的女人，弱小、无知、盲目，他一直是这么认为的，只是进来几天的新人而已，却在什么信息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被轻易忽悠，即便他好心提醒过也仍然执迷不悟。
可现在，她拥有管理员权限，却仍然执迷不悟，依然遵守陈弈的命令，不考虑他会不会因为恼羞成怒而动手，也不考虑清洁工是否会重新选择阵营，她好像很笃定这一切都会按照她的想法发展下去。
凭什么？
白重用余光瞥了眼常临，他不知道常临是什么时候回忆起过往的，但现在的常临，不可能指使得动清洁工。
管理员不行，常临不行，陈弈也不行……
白重的目光落到对面的清洁工身上，清洁工的装扮都是一样的，分不清谁是谁，也有传言说清洁工始终都是同一个，并不是规定的三个人。
清洁工是公寓里最特殊的存在，他们是专门处理灵异事件的人，维持着公寓的和平现状。而他们，只会因为管理员发出清除异常的请求而现身，但他们来自什么地方，平时住在什么位置，通通一无所知。
而这些，只有房东才会知道。
“好啦好啦，看看你，一阵子不见就多了很多白头发啊，既然需要你配合，你就配合呗，又不会少你一块肉。”
常临还在嘴欠，但白重只是沉默的看着清洁工，眼中的血丝逐渐侵蚀着整个眼球。
“……异化，喂，你不是吧，一声不吭，刚刚你都还好好的，这突然受什么刺激了？”离得近的常临最先察觉到白重的气息异变，看着他猩红的双眸，神色严肃试图阻止白重的异化。
“……”
白重没有回答，只是身上的肌肤瞬间皲裂，血肉挣扎着冲破皮肤的禁锢，猩红的血丝如活物般在空中不断延伸、缠绕，渐渐交织成一片占据走廊的血网，将他笼罩其中。血色逐渐凝实，形成一张巨大的狰狞鬼脸，鬼脸的眼窝中跳动着一缕黑色幽光，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杀意。
但白重仍然保持了一半身体的人形，只是皮肤苍白发青，皮下青筋凸起，诡异的蠕动着，与身后的狰狞鬼脸形成强烈的反差。
血网再次扩张，白重残存的人性似乎也在被一点点吞噬，仅存的理智在疯狂的边缘摇摇欲坠：“……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毁掉……为什么……明明要维持秩序的……为什么……为什么要毁掉……”
常临一个大跨步跑向沈瑜，站在她身后有些害怕的拍了拍胸口：“吓死人了，突然变身，好吓人好吓人……”
沈瑜冷漠拆穿：“你没少挑拨，别装得那么无辜。”
“……行吧，可你不怕吗？我可是打不过他的，清洁工也不一定，毕竟白重可是一号管理员，不仅能力强，而且和公寓的联系度很高，容易逆风翻盘，我们两个就小角色，他一巴掌的事。”
常临一连串的信息轰炸让沈瑜有些茫然，扭头看向常临不解的皱起眉头：“那你刚才不说，还非要挑衅他。”
常临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忘了，哈哈哈，我也不知道他抽什么风，拔除恶意他都没黑化，突然就异变了，我也很懵啊。”
“……”
“够了，白重，安静下来。”
突然的女声从电梯门传来，沈瑜和常临扭头看去，电梯门打开，温虞和陈弈先后走出电梯。
随着温虞的出现，白重的异化陡然凝固，所有血丝像是碰到了天敌一般，迅速收回白重体内，鬼脸消失，白重一下跌倒在地，血丝缠绕着又凑出一个完整的人形，连头发丝都完美复刻右边的翘起。
“咳——”白重吐出一口血，抬眼看向朝着他一步步走来的温虞，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不是想让清洁工杀了我吗，不是想让陈弈的路走得更顺畅吗，怎么还要救我？”
“啊，我知道了……一定是物业又闹起来了吧？我还应该解决他们才能死，那我现在就去，把他们全杀了，让他们再也不能闹事，再也不能给陈弈挡路好不好？”
白重沙哑的声音带着愤怒、带着恶意、还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哀伤。
“……你是这么认为的吗？”温虞的声音依然温柔，她已经走到白重身前，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人，垂眸等待白重的回答。
听到询问，白重只是嗤笑一声：“有什么不对吗？从一开始你就更期待陈弈，他明明杀了白望，明明毁了地下车库，明明煽动过租户暴乱，那么多事，一桩桩一件件全都违反了规则，早就该死很多次了……”
白重抬起头，直视着这个让自己不惜背叛常临也要跟随的人，一字一句质问：“可你呢？包庇、无视、推诿，从不正面给出惩罚，就连白望……你明明可以救他的，却因为陈弈作死被物业带走，你又抛下我们，去救他……”
“温虞，你到底要干什么？”
面对白重的质问，温虞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是你们违背了初衷，我说过，我只是想要一个和平安宁的世界，可你们却在这里建立了金字塔制度，擅自以其他租客取乐。”
温虞低头看着地上的白重：“我还不够包容你们吗？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我累了，我宁愿一次次离开公寓去找边界线，我也没有判你们有罪……是我错了。”
“我想要一个美好的世界，那里没有怪物、没有厉鬼、没有怨气、没有杀戮、没有罪恶。”
“可现在呢？白重，你告诉我，现在的公寓，和我所希望改变的模样，有一点关联吗？”
温虞的声音依然温柔，却带着极致的冷漠。
白重明白，温虞已经给他定罪，嘴角想扯出一个笑容，却发现怎么都笑不起来，哪怕只是扯动皮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