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翎昭心里恨得要命,却也不得不再爬起来,她得尽快把叶暻弄走,今夜定然有人会摸黑沿此路上山,她不能耽搁。
虽有武功傍身,可背着叶暻在荒山野岭里走路也不是件容易事,等顾翎昭找到合适的地方,把叶暻放下时,她已累得出了一头汗。
叶暻晕得彻底,坐在地上靠着树干,脑袋无力地歪在一边,眉心却还紧紧蹙起,似乎还在承受着痛苦。
顾翎昭半蹲在地上,先是摸了摸他的骨头,确定没有真的折了肋骨后,她也松了一口气,转身坐下,仰头和叶暻倚靠在同一棵树上。
她刚坐下,叶暻的身子就斜靠了过来,脑袋直接枕在了她的肩膀上。
顾翎昭咬咬牙,偏头看着叶暻的脸,她想往他脑袋上来这么一下,将他打到另一边去,可伸出去的手在碰到他面颊那一刻,她的心就先软了。
叶暻的脸月光下没有半点血色。
“你呀,蠢死了。”顾翎昭轻轻抚摸着他的脸庞,心里很不是滋味......
可这一切也怨不得她......蔽日山就在眼前,拔地而起的高大山峦,黑漆漆地伫立在那里,在夜里更像是一个能吞噬一切的巨兽,令人毛骨悚然。
顾翎昭害怕这座山,这份恐惧更是在看到叶暻的那一刻,到达了顶点。
在这个地方,有太多他们不能掌控的事情。
受些伤,受些苦,总比把命搭上要强得多。
顾翎昭缓了一会儿,将叶暻的身体重新摆正,在他身上摸出了那个小小的信号弹,并放了出去。
天空闪过微微亮光,深蓝色的烟火眨眼间已融入夜色。
这个信号弹很不显眼,如果不是顾翎昭一直向上盯着,她甚至会怀疑自己只是眼花了。
“皇家的东西就是好用啊”她刚刚还担心信号烟花过于明亮,会将敌人引来。
发完信号,顾翎昭又蹲在了叶暻面前,盯着他的脸看了许久。
她本想用自己的衣袖把他脸上的血污擦一擦。
但转念一想,这些血或许能警醒叶暻,让他看清他们之间到底有多大的裂痕,让他彻底死心,让他忘记她......
顾翎昭本想起身,眸光一转,又看到了他手里紧抓着的红珊瑚串,藏匿已久的苦涩终是泄开了闸口,从心里蔓延至口中。她食指骨节轻轻蹭了蹭叶暻的鼻尖,很久很久以前,她常常趁他念书打瞌睡的时候,这样逗他。
“日后遇到喜欢的人,可不要再犯错了。”
脚步声音响起,顾翎昭立刻闪身到了树后。
叶暻的人很快赶到,其中不少都是熟面孔,顾翎昭亲眼看着他们将叶暻抬走,心下仍是有些不放心。
最后她又充当了这暗处的护卫,跟着他们一路下了山。
在路上顾翎昭还在庆幸,幸好自己出手够快,否则今晚被抬下山的人一定是她。叶暻行事常凭一腔孤勇,他想她活着,可这并不现实......
她手上红线蔓延的速度又加快了,就算没有明天祭祀,她也活不过几天。
况且,乔沛帮她实现了许多愿望,她也心甘情愿还这一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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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来江湖分外动荡,沸沸扬扬的流言四起,扰得武林人士们心中撼然,却也疑惑重重。
“听说碧水天掌门在蔽日山炸死了东安两个王爷?此事若是真的,那碧水天日后还不得被东安往死里绞杀?”
“碧水天?碧水天还能有以后?你以为蔽日山只死了两个王爷呀,据我所知啊,当日上了山的人,就没有几个活着下来的。用不着东安动手,碧水天的门人几乎也都死绝了。”
“哎呦,幸好我自知武功浅薄,没去凑那份热闹,这宝藏得不到也就罢了,丢了命实在是不值当啊。”
“的亏没去!听东安那边的小道消息说,南萧楼楼主都死在里面了。”
“什么?南萧楼的女魔头死了?那现在南萧楼也要销声匿迹了?”
“这倒不然,据说那女魔头功法诡谲,在濒死之际竟将内力尽数灌顶给了身边之人,如今南萧楼楼主只是换了一个人而已。”
又有一人加入讨论,语气多了几分雀跃“你们不知道吧,南萧楼此番继任的楼主,可与此前两位大有不同,听说是位菩萨心肠之人,这也是我们武林之幸呐。”
“这女魔头没了,可是件大好事……”
如果此刻顾翎昭听到这些话,她一定会觉得讽刺又无奈……不过哪怕他们口中说的女魔头不是她,而是冷之修,其危险程度也远不及乔沛。冷之修再嗜血,她杀得也都是眼前人,不会为了一己私欲,拿无辜百姓做局,骗得众多江湖人士不明不白得成了局中亡魂。
吴猷的火药没能炸死任何人,在那声巨响之前,蔽日山已经遍地横尸,其中最惨的当属东安皇族的两队人马,死状甚惨,死后尸体还被拿去喂了火药,闹得挫骨扬灰……
“阿昭,这是你要的东西。”乔沛将锦盒放在紫檀矮案上,目光平静地看向顾翎昭“我派人去快马去南苑取回的。”
“多谢。”顾翎昭跪坐在案后,有些费力的伸手将锦盒拖到自己面前。
她没有死在月圆之夜,因为那时乔沛突然发现,欲将枯骨杀的功力全部吸收,仅凭一晚的时间远远不够。
于是她便被乔沛关在了蔽日山上的一处废旧宫殿之内。
“阿昭,你对这一切没有疑问吗?这半个月来,我一直在等待你的质问……”
顾翎昭抬眸看了看乔沛,嘴角勾起一个轻嘲的弧度,她的内力在这半个月内被拔根吸尽,她如今连抬手都费劲,哪里有质问吵架的力气?
乔沛站在案前,眉眼神色一如过往“你会怨我吗?会恨我恨到做鬼也不会放过我吗?”
顾翎昭拆着锦盒内的东西,头也不抬道:“不会。”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