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变了个人吗？
岁月无声，却从不饶人……梦中度过数十年的叶鼎之，哪怕理智上再清楚，那只是个梦……
可脑海中多出来的数十年记忆，心里不可遏制的，世事沧桑，却无不在告诉叶鼎之：他回不去了。
回不去上青云台前的心态，
也不得不承认，他在梦里，爱上玥卿。
………………
“……所以我这次来，就不杀你了。”
“萧若瑾，说你呢，过来点！”叶鼎之一手扶额，一手冲明德帝招手，道：“当年西楚覆灭，北阙亡国，乃至我叶家满门覆灭的时候……”
“你都还只是先帝后宫中，一个不受宠，也没权势的皇子。我不杀你……”
“但魔教兴师动众，东征一趟，不可无功而返。放心，我不要你割地赔款，我也不复立北阙……我只立教。”
“魔教弟子，而今已占的地区，以后就是我魔教教区了。我要他们，在教区内自由生活、置产的权力，但是不会向北离朝廷交税……”
叶鼎之巴拉巴拉的，按梦里，魔教弟子入北离繁衍生息的规则，和萧若瑾如此这般，说了一通。
………………
萧若瑾大概听了一段，发现叶鼎之的要求，说多倒也不是很多……
因为北离江湖，本来就有很多门派，是不向国家纳税的。甚至青城、武当、少林一类佛道名家，不仅从不纳税，那朝廷还得年年给他们拨款，捐香油钱呢！
——虽然国家危难，天灾人祸的时候，他们也会派弟子出山，赈济百姓吧。
但总的来说，就现在叶鼎之闯宫，代魔教弟子，向北离朝廷，提出的和谈条件而言，并没超出萧若瑾的承受底线。
北离不说江湖武林了，也不说世家名门，就乡里乡绅，但凡是有中举的人家，又有几个家族是会老实交税的？
叶鼎之要求划给魔教弟子建分舵的暂住区，萧若瑾相信，现在八成也用不着朝廷拨款……魔教弟子一路清扫北离江湖，到了现在该灭的门，该抢的东西，绝对够北阙遗民容身了。
只是要他一道圣旨，把那些魔教劫掠来的东西，合法划给他们而已……
萧若瑾心里算了算，觉得哪个江湖门派，在北离边境收徒不是收？
叶鼎之的魔教要去，那就去吧。大不了以后再联络几家武林魁首，派人过去那边限制、剿杀……
但左右那些事情，都是以后他要费心的了。而现在，萧若瑾心里，朴素的只有一个想法：活下来。
………………
“可以，你刚刚说的那些条件，都不过分，若你此行只为这些，朕现在就可以下旨，让朝廷宣布，与魔教和谈。”
萧若瑾说着，看了一眼旁边的人。
帝王身边，自有起居郎和机灵的太监，一字一句，将刚刚叶鼎之说出的话，都白纸黑字，写了下来。
叶鼎之拿了那纸，看了两眼，道：“……差不多就这些吧。你要答应了，我现在就回去安排魔教休战。”
………………
“陛下，微臣愿为陛下拟诏。”
“速去！”
萧若瑾道：“朝廷公文，上传下达，需要时间，但朕一言九鼎，答应了你的事情，就不会食言。”
叶鼎之：“希望如此吧……但愿你别再给我第二次入皇宫找你的机会了。”
他等着北离的人，将他口述的和谈条件抄写下来一遍后，自己也收起一份《和约书》，准备带回去传送魔教。
………………
这时候，
被玥瑶和宫廷御医，处理好伤势的百里东君，看见叶鼎之听他劝告，没杀萧若瑾，也乐呵呵的，来找叶鼎之了。
随手抢了《和约书》看过，便对叶鼎之道：“云哥，你这和谈条件，是不是还少写了一条？”
“嗯？少了什么？”叶鼎之猛然一拍脑袋，道：“对了，南诀和北蛮……我把他们给忘了。”
“北蛮需要一份粮草过冬，南诀不缺钱，但这次看我面子出兵，南部战线没撤，魔教就先撤了。我还得给他们送一批东西，算作补偿……”
“萧若瑾，那个粮草和赔款，得你出！”
他看着顿时脸黑的萧若瑾，道：“这次你把钱都痛快点出了，以后我没事就不来天启城了！”
“不、卿卿爱热闹，爱逛街……她这辈子还从没逛过天启呢。那我答应你，你这次痛快点付钱，以后我未经允许，绝不擅入皇宫，如何？”
萧若瑾：“可以。朕要你立字为凭！”
虽然要出钱是让他很不痛快了，但是叶鼎之承诺以后，绝不擅入皇宫……萧若瑾想想，也还是值得了。
关键他也没资本拒绝叶鼎之啊摔！
倒是神色不悦，睨了眼哪壶不开提哪壶的百里东君。
………………
然后百里东君就又说了句，让萧若瑾真想提剑砍了他的话，“我不是说南诀、北蛮，我是说嫂子！”
“云哥，让萧若瑾废除嫂子宣妃的封号，放她出宫，和你团聚啊！”
光明正大，给易文君一份清白的自由。
………………
emmmmmm……
这时洛青阳听说前面，叶鼎之已经完成‘剑压天启’成就，逼萧若瑾退步谈和了。就也带易文君，直接来了青云台找他……
叶鼎之看着面前，一脸激动，向他跑来的绝世美人，云鬓宫装，姿容如玉。此时此刻，目中有含喜悦的泪光，口口声声，“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接我的……”
薄唇紧抿，握剑的手里也渗出了细细密密紧张的汗滴。
近了……易文君和叶鼎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了……易文君向叶鼎之伸手，就快抱到他了……
叶鼎之来天启之后，第一次退后。
他避开了易文君的拥抱，歉然但坚决的望向易文君，声音平静而清晰，道：“对不起，我变心了……”
“这一次，魔教东征，我独闯天启，直入皇宫，和萧若瑾战至此时，也不是为了接你出宫……”
“而是天外天环境恶劣，可开发的资源有限，我要为北阙遗民们，寻得一份，能教他们自由繁衍生息的乐土……”
“南诀、北蛮、西域联军，都自有着，要对北离出兵的需求。”
………………
“什么？”易文君娇躯一晃，不敢置信般捧着心口，被身后洛青阳扶住胳膊。失声说道：“云哥……你……你刚刚……你刚刚说……说你变心了？”
“是的。”叶鼎之道：“当年你留书出走，回到天启。我回家后不见你人，只收到你一封留信，心绪失控，走火入魔……”
“是玥卿将我带回天外天，又重新给了我份归宿。我爱上她了，这次率领魔教东征，也是为了满足她，要带北阙遗民回家的理想……”
………………
“什么，你爱上玥卿了？云哥，你没中蛊吧？”百里东君比易文君还不敢置信的上前，怀疑叶鼎之被人下巫蛊术了。
叶鼎之抬剑打开毛手毛脚的百里东君，道：“你才中蛊了，我现在清醒的很！”
“不知道你从哪里听说，我东征一趟，是为了抢易姑娘的……回去记得帮我和卿卿解释，知道吗？”
………………
玥瑶：“叶鼎之，你真移情别恋，我妹妹了？”
关键就她上次看见叶鼎之和玥卿相处的场面，那也和叶鼎之现在说的不像啊！
“自然是真的。”
梦里移情别恋的，心意总归假不了啊！叶鼎之闻言斩钉截铁道：“我心悦卿卿，此生唯爱卿卿一人，外面那些流言蜚语，都是好事者恶意中伤于我……”
“姐姐不可听信谣言，轻信外人！”
关键回去一定要记得把他现在的话，一五一十都转告给玥卿听啊！不然叶鼎之感觉，他这次要哄好他家小公主，恐怕是要有难度了。
——别问为什么他已经知道，被玥卿骗了。现在还要回去哄她……难道不应该是等玥卿来和他道歉，向他解释，赔罪，他们再重修旧好吗？
问就是玥卿不会向叶鼎之低头求和的。
天塌下来，玥卿公主嘴也是硬的。叶鼎之无比确信这一点：玥卿爱他，爱到可以为他去死，但她死也不会说，她爱叶鼎之……
………………
萧若瑾：“来人啊，带宣妃回宫。”
“叶教主放心，你我两家和谈之后，叶教主的名声，朝廷自会派人澄清……你我各居其位，各为其民，一片公心，可昭日月，岂容污蔑？”
民间那些传他强抢人妻，才逼反叶鼎之，引得魔教东征的人都心意可诛！
………………
易文君：“师兄，我不想回去。”
洛青阳便默然出剑半寸，做好了血战一场，带易文君走的准备。
今日宫中高手，基本都被叶鼎之打伤打残了，剩下的人，确实都已不是他的对手。
甚至、
易文君作为洛青阳师妹，影宗宗主独女，本身其实也是位，入了逍遥天境的武林高手。
她决意离宫的话，并不会成为洛青阳的负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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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易文君与洛青阳走后，叶鼎之又多在北离皇宫待了一阵。
所有人都知道，他这是在故意牵制宫中那些大内高手，不教他们去追洛青阳二人。
直到朝廷和谈的文书，由人快马加鞭送去了西部前线。萧若瑾答应赔付叶鼎之的东西，也由户部官员，列出了清单……
叶鼎之无意于皇宫中过夜，才赶在太阳下山前，带着东西，一步千里，去与突围入北离的魔教教徒会和了。
大家对他闯宫一趟，没杀萧若瑾，而是与之和谈了的决定没有异议。
平心而论，如今北离情势虽危，离亡国之兆也还远呢。萧若瑾一死，琅琊王萧若风也有足够威望，稳固江山。
和谈是如今魔教东征，最好的结局。
趁大家力量保留的都还比较完整，想得到的好处也都已经得到了……确实可以暂时收手。开始消化前番所得了。
而南诀、北蛮那边，叶鼎之决定明天，他再上门拜访。先给他们一天时间，收些情报……
然后叶鼎之就回天外天了。
论，修为绝世，轻功好的便利性……
——真的可以追回很多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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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外天，地牢
一办完正事回来的叶鼎之，就急匆匆过来，要给玥卿解锁、松绑了。
但当他人到了地牢的时候，玥卿却再没有，和记忆里一样，元气满满的和他吵闹。
而是……
娇躯无力，被铁链束缚成，一个‘坐倒’的姿势……白玉般的额头上有血，顺着脸庞一直流淌下来，打湿了半边衣襟，在地上染红了一片尘土。
“卿卿……”叶鼎之见状，匆忙拔剑，斩断了铁链。伸手，任由玥卿跌在他臂弯间。
“请医师，快！”
“怎么回事？我不是说过不许她死吗？”
“怎么她会伤成这样？”
目测是自己撞墙，撞出来的伤势。因为手脚上面，铁链长度限制，撞击的时候，蓄势距离不够，所以力度受了影响，没伤到颅骨。
但头上这个位置，流这么多血。看着已经够教叶鼎之揪心的了。
………………
“二小姐，是自己求死……”
有地牢的看守教徒道。
玥卿今天一觉睡醒后，不知梦里想起什么。忽然问人，死去的玥风城、无相使、钟飞离都去哪里了。还想要见叶安世和叶鼎之……
发现他们要么早就已经死了，要么不在天外天后，就开始尝试，要杀自己了。
看守教徒拦过多次，终究不能一直拦着一个想死的人。
玥卿也是从小长在天外天，作为故北阙帝女，魔教前宗主次女，和这里百姓，都有一点香火情。
所以……
她想逃离地牢的话，敢在叶鼎之活着的时候，救她走的人很少。
她单纯只是想要寻死的话，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她解脱的人，还是很多。
………………
………………
“我知道了。”叶鼎之道。
梦境和现实的差别太大。叶鼎之可以勉强接受，在关键时刻，为了他往后的人生，做出正确抉择。
可是玥卿做不到……
她无法接受现实，宁愿自己死在过去美好的梦境里。
“但是卿卿，梦已没了，我还在啊……”
………………
叶鼎之将玥卿带回她从前的卧室。
拿了温热的棉帕，一点点擦拭干净了，她白皙脸庞上，凝如泪痕的血痂……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