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拆了绷带之后的稚奴,脸上虽然没有了蒯铎和赵上弦的影子,但却能依稀能看出几分他们爹爹魏无羡的神韵。
合着稚奴原先的容貌与他爹爹前世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呗!亏得他和哑巴还为此担心了一阵,不想他爹爹的面容竟然是被星斗整出来的!黑瞎子不禁在心中暗自吐槽道。
黑瞎子伸出手,捧着稚奴的小脸,仔细端详、揉搓,口中时不时发出啧啧称奇的声音。
张起灵也按捺不住,伸出手,在他脸上轻戳了好几下,双眸微亮。
稚奴被黑瞎子揉搓得龇牙咧嘴,奋力想将对方的手从自己脸上扒拉开,怎奈两人之间的力气相差悬殊,最后还是向张起灵求助,才得以解救出自己的脸颊。
“竟然毫无痕迹,星斗这等技艺若是放在后世,整容医生岂不是再无用武之地。”黑瞎子缩回手,惊叹道。
张起灵看着稚奴毫无破绽的脸颊,微微颔首,很是认可。
稚奴揉了揉自己的脸颊,有些茫然地看着他们。
黑瞎子轻抚了一下他的脑袋,并没有解释,转而提及张起灵明天离开的事情。
“路上需要的东西,我都已经准备好了,注意事项,我前几天也都告诉你了,你自己注意些,若是遇到不长眼的东西,也不要心慈手软,否则,后患无穷。”黑瞎子告诫道。
“知道。”张起灵随口应道。
他自然明白黑瞎子话中之意,无非就是让他不要重蹈覆辙!
有一个深知自己过往的兄弟,就是这一点不好,时不时就要提及自己的黑历史几句。
张起灵在心中暗自嘀咕了一番,面上却依旧毫无表情,只是淡淡的瞥了黑瞎子一眼。
黑瞎子挑起一侧眉毛,对着他一阵似笑非笑的挤眉弄眼。
稚奴不明白两人之间的眉眼官司,神情关切地对着张起灵一番“老父亲”式的叮嘱,直接让黑瞎子忍不住笑出了声。
果然,哑巴就是他爹爹心中的好大儿,即便转世投胎,失去了前世记忆,也不忘将这份操心的劲头融入骨髓。
张起灵在稚奴茫然的神情下,直接抬脚踹向黑瞎子,一声破空声骤然在房间里响起。
黑瞎子早有防备,动作敏捷地侧身躲开这一脚,嘴角却挂着难以抑制的笑意。
稚奴端坐在座位上,目光热切地望向你来我往的二人,小脸上写满兴奋,两只小手紧紧握成拳头,随着他们的动作暗暗用力。
张起灵和黑瞎子即便切磋,也留意着不发出大的声响,以免引来山庄的仆从。
两人见稚奴有兴趣,又过了几招,才相继停了手。
“你们好厉害啊!”稚奴望着他们,满眼羡慕地说道,“可惜星斗师父说我的筋骨不适合习武。”
张起灵与黑瞎子相视一眼,眼中皆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面上却没有显露分毫。
“哈哈哈……即便没有习武的天赋也无妨,我和哑巴可以保护你,若是你真有兴趣,我们也可以教你一些简单的拳脚功夫,用来防身。”黑瞎子揽过他的肩膀,语气中带着几分轻松与随意。
“真的吗?”稚奴语气惊喜的说道。
“当然,只要你每日和两位师父学习过后,还有精力的话,教你一些拳脚功夫不是问题。”黑瞎子凑近稚奴的耳边,压低声音,故作神秘地说道,“而且,若是你想学些特别的东西,瞎子我也能教你哦。”
“什么特别的东西?”稚奴满脸好奇地问道。
“嗯~这个嘛……”黑瞎子轻轻挑眉,故意拖长了尾音,营造出一种神秘氛围,“控鬼术……算不算特别?”
“控鬼术?”稚奴闻言,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神情震惊地说道。
“嗯哼~”黑瞎子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手指在稚奴的胳膊上轻轻划过,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怕了?”
“怕……我,我才不怕呢!”稚奴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却仍是梗着脖子,强装镇定道。
“真的不怕吗?”黑瞎子故作狐疑地看着稚奴,眼神中带着几分玩味。
“不怕!”稚奴斩钉截铁地说道。
“那要不要学呢?”黑瞎子再次挑眉,饶有兴致地问道。
稚奴抬眼望着黑瞎子,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神情显得颇为纠结,沉吟了半晌之后,有些迟疑地问道,“这世间,真的有鬼吗?”
“你说呢?”黑瞎子歪着头,故意反问道,脸上带着几分意味深长的笑容。
稚奴抿着嘴唇,微微垂下头,不说话。
“别怕,即便有鬼,它们也是受世间法则束缚,无法轻易显露于人前。”张起灵踢了黑瞎子一脚,动作轻柔的顺着稚奴的背脊,和声宽慰道。
黑瞎子顺势向后挪了挪身体,双手抱于胸前,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们,不再开口逗弄小孩。
稚奴在张起灵的安抚下,紧绷的神经渐渐松弛下来。
他微微仰起头,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黑瞎子,神情中透着几分思索,似是在思考着什么。
黑瞎子嘴角勾起一抹不羁的笑意,任由他打量,
“真的能控鬼吗?”稚奴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语气中带着一丝决绝,视死如归地问道。
“怎么?真想学?”黑瞎子微微挑眉,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
“嗯!只要能为我爹他们报仇,我什么都能学!”稚奴神情坚定的说道。
张起灵闻言,瞪了黑瞎子一眼,大长腿又有些按捺不住,蠢蠢欲动想要再次施展“踢人绝技”。
黑瞎子摸了摸鼻子,神情有些讪讪,干咳一声,俯下身,与稚奴平视,言辞诚恳地说道,“下山没有条件让你学习控鬼之术,等将来你报完仇,随我们回师门后,若是还想学,再学也不迟。”
稚奴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之色,却没有强求,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以示回应。
“虽然不能学习控鬼术,但我可以教你使用符箓,若是习得精髓,攻防皆宜,且日后或许会有大用。”黑瞎子缓缓说道。
“真的吗?”稚奴微微皱眉,有些不相信。
黑瞎子直接从身上摸出一张小型雷符,领着他来到窗前,环顾了一圈四周,确认四下无人后,以巧劲将符箓掷向空中,同时屈起两根手指,在空中迅速比划了几下。
稚奴眉头紧蹙,满脸狐疑地盯着黑瞎子的举动。
就在他感到莫名其妙之际,天空中陡然传来一声雷鸣。
他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目瞪口呆地望着漆黑的夜幕。
张起灵看着黑瞎子带着稚奴胡闹,神色间流露出些许无奈之色,却没有上前打扰他们。
好在黑瞎子还有些分寸,向稚奴展示了几种符箓的用法后,便催促对方去睡觉了。
稚奴虽然有些舍不得张起灵,还想和他说说话,却终究抵不过睡意的侵袭,须臾间,便沉沉睡去了。
张起灵待他熟睡之后,和黑瞎子叮嘱了几句,才摸黑下山,回到他们在山下的居所。
时光匆匆,岁月如流,十年光阴转瞬即逝。
在此期间,张起灵与黑瞎子从丹岁山下的古墓中探寻到了癸玺和蛇眉铜鱼的线索,得以确定蒯铎当时带回来的东西确实是癸玺。
经过一番追查,他们基本可以断定癸玺就在皇帝的手上,而三枚蛇眉铜鱼的其中两枚,分别在平津侯庄芦隐和司礼监掌印太监曹静贤手上,另一枚则杳无踪迹。
即便他们顺着庄芦隐和曹静贤的线索去追查,也没有查到相关线索。
他们不是没有怀疑另一枚蛇眉铜鱼在“先生”手中,只是对方过于神秘,行事又极为谨慎,十年间从未现身不说,偶尔传信过来,也是从不同方向飞来的信鸽。
此外,张起灵、黑瞎子和赵上弦三人查到当年蒯府的灭门惨案并不是庄芦隐一个人所为,曹静贤也被牵涉其中。
他们以此推测另一个持有蛇眉铜鱼之人,也极有可能牵涉其中,故而,稚奴这些年一直留在山庄,跟着星斗和高明学习,不敢轻举妄动,生怕打草惊蛇。
张起灵也曾想过找张家人来处理癸玺和蛇眉铜鱼的事情,但是找了几处地方,都不见有张家古楼的踪迹,若不是有张灭这个人存在的痕迹,他几乎要怀疑这方世界有没有东北张家的存在了!
几番寻找无果后,他便也放弃了,与黑瞎子一起将心力倾注在保护稚奴和追查另一枚蛇眉铜鱼的事情上。
稚奴在通过第三位师父的考核之后,终于从星斗和高明那里得知了“先生”将至的消息。
他若不是极力克制,加上这十年间跟着高明锻炼出来临危不乱的心性,恐怕早已经按捺不住内心的激荡了。
高明看着他,几度欲言又止,最终只化为一声叹息,拍了拍他的肩膀,跟着星斗一同离开了。
十年时间的朝夕相处,稚奴虽然未能对星斗和高明全然信任,却也有了一定的情分。
他自是清楚高明的担忧和复杂的情绪,但此时他只想知道“先生”与十年前蒯府灭门一事是否有所关联!
想到十年前惨死的父亲和师兄弟们,和那些倒在血泊中的熟悉面容,以及蒯府在一夜之间沦为焦土的惨状,他心中的激荡便瞬间凝结成了坚如磐石的决心。
送走星斗和高明之后,稚奴便迫不及待地回到房间,将消息告诉张起灵和黑瞎子,与他们商议接下来的事情。
“先看看他此行的目的,待他离开之时,瞎子再暗中尾随,探查他的底细。”黑瞎子摩挲着下巴,凝视着稚奴,神色严肃地嘱咐道,“稚奴,十年时间都等过来了,你可不要在这个时候乱了方寸。”
“我知道,在查清楚“先生”与蒯府被灭的事情有没有关联之前,我不会贸然行事!”稚奴紧攥拳头,指节发白,眼底涌动着压抑了十年的恨意,“当年参与灭了蒯府的所有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放心,谁也跑不了。”黑瞎子眼神冷冽,嘴角微勾,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脑勺,缓声说道,“十年都熬过来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等摸清了他的底细,我们再将他们一网打尽。”
张起灵虽然一直沉默不语,却神情担忧地看着稚奴,眼中满是关切之色。
稚奴见状,眼眶微微泛红,嘴角轻轻扯出一抹清浅的笑意,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对于这十年来不遗余力的帮着他追查蒯府被灭门一事,以及陪伴在他身旁的张起灵和黑瞎子,他心中满是感激,早已经将他们视作至亲之人。
若不是他们始终如一的守护与支持,他或许早已经在仇恨的深渊中沉沦,或是在漫长的等待中崩溃。
“明天无论那位‘先生’说什么,你都要沉住气,切莫表露任何情绪,明白吗?”黑瞎子不放心地再次叮嘱道。
“嗯!我知道分寸!”稚奴微微颔首,神色坚毅的应道。
说罢,他似是想起什么,站起身,从床上的暗格里取出一个木盒子,将其递到黑瞎子面前。
“给我的?”黑瞎子微微挑起眉头,饶有兴致地问道。
“你看看。”稚奴点了点头,眼神期待地说道。
黑瞎子闻言,顿时来了兴致,在张起灵艳羡的目光中,打开了木盒子上面的鲁班锁,只见里面静静躺着两把手枪和数十枚子弹。
他不禁瞪大双眼,眼中满是惊愕之色,只因那两把手枪与他先前送给稚奴防身的那一把手枪,除了材质略有不同外,其他几乎如出一辙。
黑瞎子兴致盎然地拿起其中一把手枪,入手冰凉,沉甸甸的重量压在掌心,竟比他原来那把还更为称手。
他仔细端详了一番手枪,又摩挲了几下枪身,而后,将其拆解开来,发现里面零件的契合度竟然分毫不差,连最易磨损的撞针都进行了加厚处理。
“不错啊,小稚奴,你这手艺当真精湛!”黑瞎子吹了声口哨,由衷赞叹道。
“不过是仿造罢了,并非难事!”稚奴神色淡然,从怀中掏出自己随身携带的手枪,放在桌上,缓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