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是不便在程老先生面前揭露她与君昭的关系，故而，只能随口胡诌了一个理由。
他怎么会知晓她当时说了什么？
慕鸾眨了眨眼眸，忙转移话题道：“我既然不是柔妃的女儿，那我的亲生阿娘是谁？”
君昭盯着她，默了默，“西凉国谢皇后，至于具体的细节，小姐可回将军府问慕思年。”
这个消息对于慕鸾无喜亦无悲，只是遗憾刚得知亲生阿爹阿娘的消息，可他们人都已经不在人世了。
慕鸾大概能猜到，许是改朝换代创下的悲剧，只有她幸运地活下来了。
君昭从怀中取出一方折叠整齐的帕子，轻轻摁在她满是泪痕的脸上。
慕鸾从思绪中抽离，不动声色接过那帕子，兀自往脸上擦着。
正狐疑君昭哪来这类似女子携带的帕子，不经意偏见帕子一角盛开的半朵桃花……
这帕子他竟然还留着！
而且质地依旧完好如初，丝毫看不出用过的痕迹。
“擦完了记得还我”，君昭幽幽在一旁开口道：“我就这么一条。”
慕鸾心头蓦地一跳，顿时觉得这手帕拿在手里烫人得很。
不过这手帕分明是自己的，何时就成了他的了？
“我……我洗好了给你。”
慕鸾将其紧紧拽在手里，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君昭。
她小心而缓慢道：“那位掌柜说的话，是真的吗？”
君昭挑眉看着她，黑冰似的眸中看不出任何情绪，“哪一句？”
慕鸾暗暗吸了一口冷气，却不得不提心中所想之事。
这些日子，她一直想想着怎么返回幽州去找大哥。
可在君昭这，大哥似乎成了禁忌，一提就炸毛。
如今又知晓他蛊惑自己，险些在神医谷落了肚子里的孩子，有些事就更加难以求证。
慕鸾指尖蜷了蜷，轻而缓地抓住了君昭的手，“对不起，是我害你受了那么重的伤，让你险些丢了命。”
君昭定定看着她，感受着掌心里的柔软，并不领情道：“一句对不起，就能弥补小姐犯下的错吗？”
他另一只手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条金色的链子，垂着眼帘，一声不吭重新戴在她纤细的手腕上。
慕鸾一眼便认出，那是君昭之前送她的那条金色手链，后来被她脱下，戴在了那具尸体上。
冰凉的触感落在皮肤上，慕鸾一激灵，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这副一脸平静，似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形容，当真是令人头皮发麻。
君昭微微抬眼，眸色幽深道：“小链子锁不住小姐，该多做一条，拴在小姐的腿上，这样，即便小姐摘了手上的链子，也跑不了。”
“我不跑了。”
慕鸾当着君昭的面，动了动腕间的手链，抬起澄澈的眸子，“我答应你，不会再一声不响离开的。”
她顿了顿，道：“但你得告诉我，我大哥究竟怎么样了？”
君昭眸色一寒，望着她低低笑了起来，形容阴冷又玩味。
慕鸾望着他的眼睛，轻而坚定道：“我早早便同你说过，大哥是我至亲的亲人，和二哥哥一样，不管这其中出了什么变故，我都不会改变这份情感的性质，他与你不同，君昭。”
“如何不同？”君昭眼里的嘲弄微敛。
“我对大哥只有敬意，而对你……”
慕鸾软了声音低声道：“我有些分辨不清了。”
君昭摩挲着指腹，似乎极有耐心和期待听她接下来的话。
慕鸾微微垂下眼帘，声音轻软道：“想远离你，却又止不住靠近你，有时候想想，未来就算没有我的存在，也会有旁人代替我……”
君昭摩挲的动作顿了顿，道：“代替你什么？”
慕鸾头也不抬，轻声道：“对你好。”
君昭低低笑了一声，捏住慕鸾的下颌抬起，望着她漂亮的桃花眼眸，淡然道：“除了小姐，谁还会真心待我好？”
他沉默了一瞬，道：“所以小姐要一直留在我身边，谁也替代不了你。”
慕鸾吃惊地望着君昭，轻轻移开他的手，“明知我活不了了，为何还要冒着生命危险跑进火场救我？”
三千青丝随风轻轻浮动，暖光拉长了两人交叠的影子。
君昭望着她轻蹙起的眉尖，眼底荡开浅淡的波光。
“黄泉道凄凉又孤寂，我怕没人给小姐盏灯，一个走会害怕。”
他将笑闷在喉咙里，哑声道：“小姐喜欢死遁的戏码，我便陪你玩，就算不知什么时候会要了我的命，我也绝不会反手。”
慕鸾的身体微微发颤，眼里溢满细碎的光，脆弱而美丽。
可君昭能看得出来，她在坚忍着什么。
“可惜，说什么都晚了。”
慕鸾喃喃低语了一声，不再看向君昭，只道：“我累了，先进去。”
她抬脚欲走，君昭一把拉住她的手，幽冷的眸子圈着她。
他看出她不是累了，而是想刻意躲开他。
慕鸾回眸扫了眼被箍住的手，还来不及开口说上一句狠话，君昭扣着她的腰就将人抵在船沿和他怀里之间。
“躲什么？”
君昭毫不客气揭穿她的伪装，垂眸瞥了眼她隆起的肚子，道：“别以为有了身子我就拿你没办法。”
慕鸾猛地抬眸，本能用一只手护住自己的肚子，颤着声音道：“你不喜欢，我不会向旁人透露这是你的孩子，日后可寄养在我二哥哥名下，谁也不会发现他的真实身份的。”
她已经想过了，关于孩子的事，迟早有一天要面对。
二哥哥和阿音已经定下了终身大事，只是因为她的婚事在先，阿娘便还未同沈家提亲。
他们二人皆是她信得过的人，把孩子寄养在他们名下，她也安心。
君昭险些气笑，月光落在他带笑的眸中，冷得可怕，揶揄道：“小姐还真是想得周全。”
慕鸾一下子噤了声，君昭这才发现她身体发颤的厉害，仿佛空中落叶，随时飘然而逝。
脸色一片苍白，眸中透着深深的恐惧和无助。
君昭皱眉，脑海中蓦然划过一些片段。
那些梦中的景象如薄雾散开，一点点变得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