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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的一句话,隆圣帝先是一怔,旋即瞳孔骤然收缩。“你这是何意?靖边,你来此面见为兄可是有难处?
所谓北伐,除了替叔父报仇血恨,更多的还是权宜之计。倘若有难处,那便莫要去了?”
听闻此言,徐沧微微摇头。“这是身为徐家后嗣之责,更是大周戍边之王的归宿……
兄长啊……长路漫漫……再回了………..”
“你……”隆圣帝张了张嘴,声音哽咽,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这一刻,积压在其心中十余年的情绪彻底爆发。
有对当年情分的怀念,有对这些年疏离的愧疚,有对徐沧理解的感激,也有对北伐之战的担忧,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逐渐化作些许水雾,很快便模糊了隆圣帝的视线。
“十余年了……”他手掌微微颤抖,声音更带着几分沙哑。“十余年了,你有十余年没有称呼我为兄长了……”
隆圣帝想再说些什么,想问问对方北伐之路是否凶险?想告诉对方一切的粮草军需已交由司徒文全权负责,不必担忧。
他还想告诉徐沧,无论此战结果如何,大周永远是其最为坚实的后盾,昔日那份兄弟与袍泽之情,从未改变…….
可话到嘴边,似乎又被一股无形的束缚给完全堵住。
隆圣帝看着徐沧的身影,想要上前,却发现对方的轮廓正在渐渐变得模糊。
“靖边?!!!”他大声开口呼唤,想要伸手抓住对方的衣袍,却只是抓到了一把冰冷的空气。
徐沧的身影越来越淡,几息过去,最终化作一道微光,消散在皎洁的月光中。
那爽朗的笑容,那一声亲切的“兄长”,仿佛还在眼前,还在耳边,却再也触摸不到,再也听不到。
“徐沧!!!”
一阵躁动,隆圣帝猛然从梦中惊醒,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额头上更是布满了细密的冷汗。
梦中的场景清晰无比,徐沧的笑容,还有那声久违的“兄长”,都真实得仿佛就在眼前。
隆圣帝下意识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却只碰到了冰冷的桌案。
殿内烛火依旧在燃烧,跳跃的火焰映照出熟悉的宫殿陈设,也提醒着他,刚才一切,不过是一梦罢了…….
“陛下,您怎么了?”片刻后,门帘快速掀开,一道温柔的女声传来,还带着几分担忧。
隆圣帝转过头,看到白惜月正担忧的看着自己,眼中满是关切。
“可是梦中不安?”说罢,她伸手轻轻拍了拍对方的后背,动作温柔而舒缓。“瞧您这满头大汗,还不停咳嗽,先喝杯热茶吧!”
听闻此言,隆圣帝这才察觉到自己喉咙还在发痒,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每一次咳嗽都牵动着胸口,带来一阵阵钝痛。
见此,白惜月连忙拿起一旁的锦帕,轻轻为对方擦拭嘴角。“想来是陛下梦中受惊,国事虽紧要,龙体也需注意啊……”说罢,她转头看向殿外,扬声唤道:“来人!”
未等片刻,刘辟匆匆走了进来。“老奴参见陛下,参见皇后娘娘。”
“免了吧……”白惜月语气平和,却又带着几分急切。“陛下梦中受惊,快去太医署传一碗安神汤来。”
“诺!”
刘辟应了一声,正欲转身离开之际,隆圣帝却突然开口。“且慢!”
“陛下可还有要事吩咐?”
“……”沉默几息,隆圣帝骤然起身,顾不得身体带来的不适,他一把抓住刘辟手腕,力气大得颇有些惊人。“速让韦全传韩布入宫,现在就去,立刻!”
“陛……陛下?”刘辟被对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随后赶忙躬身。“老奴这就去,这就去……”
见此情形,白惜月也是颇为诧异。“陛下圣明,这大半夜的传韩布,您这是……”
隆圣帝并没有理会对方疑惑,反而将目光看向刘辟,语气急促而焦躁。“还有,你也不必去传什么安神汤了。
立刻让人去取御诏,朕要修书一封,八百里加急送往燕岭交给徐沧!”
其人的声音并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帝王威严。
梦中那声爽朗的“兄长”,以及那不安与决绝的眼神,都在提醒着隆圣帝事有蹊跷。
北伐之战在即,按脚程算,杨文忠的大军应当抵达亭山以东,徐沧不日便会领兵出征。
听闻此言,刘辟心中虽依旧不解,却丝毫不敢怠慢,连忙躬身退去。“陛下放心,老奴这就去办,这就去办…….”
看着刘辟匆匆离去的背影,隆圣帝缓缓松开握紧的拳头,就连胸口的悸动似乎也渐渐平复了几分。
可即便如此,其眼中情绪依旧翻涌。
他转头看向窗外,月光皎洁,就如同梦中那般。便是一刹那的失神,他仿佛又看到了徐沧转身时那爽朗的笑容,听到了那声阔别已久的“兄长”。
“陛下……”几息后,白惜月缓步上前,抬手擦拭着皇帝额头上的冷汗。“您与徐靖边……”
“北伐之战,朕心不安。似这种感觉,由来久矣……”说罢,隆圣帝深吸口气,缓缓闭上双眼。
再睁之时,其眼中已恢复往日的沉稳,只是深处依旧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心悸。“东卢虽沉寂多年,但与大周历来也有摩擦。
当初若不是韩忠将吴汉奇与杨安南所部尽数全歼,东君又如何会消停这么些年。
此人善变,又有旧仇,如今与我朝联合用兵,不得不防,也不得不提前布局。
打仗徐沧在行,但他历来瞧不上东卢,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东君能与我朝合谋是为谋取武州与漠青草原,但真若拿下武州,又该如何瓜分?
这里少不了利益摩擦,以徐沧的性格,他是绝对不会对东卢有半分礼让,更不会有半分顾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