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护儿双手擎着下巴蹲在一旁，看着男子轻轻搅拌锅里的蘑菇和蔬菜。
丧母之痛，看来是真的很痛。
杜大哥如今即便是笑，也只是很浅淡的扯扯嘴角，眼中总是蒙着一层暗淡。
他从前不是这样的，从前他笑得时候，眼睛里甚至像含着一道星河。
很纯粹。
蘑菇汤终于煮好了，他们盛了两碗，坐到了小桌子前准备一起喝。
-
云絮像揉碎的棉絮，浮在翠色山脊线之上。
小河潺潺流水，周围草木青葱。
在这样的环境下，端着一碗天然清水炖煮的蘑菇汤，就连蔡护儿自己都觉得很是治愈。
“杜大哥，你快尝尝，看看味道如何？”
杜文襄用汤匙盛了一勺蘑菇汤，送入口中。
蔡护儿希冀地看着他的反应：“如何？”
蔡文襄抿抿唇，抬眼点头道：“好喝的。”
蔡护儿笑了一下：“是吗，我尝尝。”
蔡护儿端着碗喝了一口，然后眼睛都不禁瞪圆了些,岂止是好喝，这简直是她喝过的最鲜美的蘑菇汤。
最简单的食材，最简单的佐料，就这样在山间煮出来，好喝地一塌糊涂。
可抬眸再看杜文襄，虽说他很捧场地一勺接着一勺地喝着，脸上却并看不出什么享受的滋味。
蔡护儿一瞬间又觉得有些失落。
看来，自己终归还是很难哄他高兴。
此前，她听了夏桉的意见，约着杜文襄逛过街市，爬过山，游过湖。
都没有让他看起来高兴一些。
如今她约着他野炊，同样也没能调节他的心情。
她想起盛枷与夏桉成婚后，如今面相都比从前柔和了一些。
从前那张脸，惊艳是惊艳，可每每看一眼，都觉得透着一股阴森恐怖之感。
婚后的几次见面，她明显觉得盛枷那张凌厉的脸，变得没那么有棱角了，甚至连眼神都平和了一些。
这大概就是爱情的力量。
蔡护儿一边搅动着碗里的蘑菇，一边抬眸小声地对杜文襄道：“杜大哥，我觉得，你应该好好觅一位称心如意的娘子了。”
杜文襄怔了一瞬，微微蹙眉看蔡护儿。
蔡护儿连忙解释道：“你放心，我绝不会耽误你的，我也会赶紧去找一位能托付的郎君。”
杜文襄放下了手里的汤匙。
“怎么突然讲这些？”
蔡护儿抿抿唇：“杜大哥帮着我躲过了一劫，我已经很感激了，但我不能总拖累着你。这毕竟是终身大事。再说杜大哥，你年纪也真的不小了。”
杜文襄这回目光更深了一些：“你，嫌我年纪大？”
“不是我嫌你，我是怕你将来的夫人嫌你。”
“护儿。”
“啊？”
杜文襄拾起汤匙，低头搅动了一下碗里的蘑菇汤，“你这话，多少有些伤到杜大哥的自尊了。”
“啊我不是那个意思，哎呀怪我不会说话，总之，我的意思就是，当初我们为了互相解围才捆在了一起，如今我们都跨过难关了，可以各自想想自己的事情了。”
杜文襄默了默：“我没有什么可想的。”
蔡护儿道：“杜大哥是为了我吧？我知道，你肯定是怕连累我。那还是我先想想吧，待我的事情处理好了，杜大哥便没有后顾之忧了。”
杜文襄忍不住又放下了汤匙。
蔡护儿道：“杜大哥你怎么停下了，你再喝一些吧，这味道多鲜美啊。”
杜文襄直直盯着她。
那扑闪的眼睛里，清灵、纯澈，不知为何，感觉原本有些圆润的脸，这半年来似是还张开了些，增添了几分小女子的柔美。
蔡护儿缓缓低下了头,她以为杜文襄不喜欢这汤，软声道，“没关系，杜大哥，你不想喝就别喝了吧，我自己喝就好。”
蔡护儿一勺接着一勺，最后整整喝了两大碗蘑菇汤，最后还不禁打了个嗝。
此时，他发现杜文襄一个人坐在火堆旁煮茶。
她没有去打扰。
停了停，她朝着河面望去。
突然间，她目光盯着河面一动不动，接着，她缓缓从桌边站起身，朝着河水直直走过去。
-
茶水煮开了，杜文襄背对着桌子道：“护儿，将茶碗拿来。”
后面没有应声。
杜文襄回头：“护儿？”
紧接着，他看到了已经被河水淹没了半个身子的蔡护儿，两只手正不停地朝前够着什么。
他大喊一声:“护儿，你做什么？”
他起身快速冲进了河水里，一把将蔡护儿从水中抱起。
蔡护儿却是依然讷讷的看向前方的水面。
“蝴蝶，这里有很多很多漂亮的蝴蝶，好好看。”
杜文襄往水面望去一眼。
水面除了粼粼水波，什么都没有。
“护儿，这里只有河水，并无蝴蝶。”
蔡护儿趴在她的肩头笑得很是开心：“谁说的，明明就有很多很多的蝴蝶，她们在水面上好漂亮啊。杜大哥，你能不能帮着我抓一些回来。”
杜文襄眼里溢出担忧：“护儿，护儿你怎么了？”
-
夏桉正在正厅里等盛枷下值，没等来盛枷，确是等来了杜文襄和蔡护儿。
蔡护儿被杜文襄打横抱在怀里。
杜文襄垂下来的头发被蔡护儿扯得乱七八糟。
夏桉道：“这是怎么了。”
杜文襄道：“事发突然，护儿突然之间变得有些不正常，我没敢带她去看郎中，想着先让县主帮着看看。”
蔡护儿见了夏桉，笑了。
杜文襄将她从怀中放下，她直接朝着夏桉走过来，夏桉刚要伸手拉住她，她却是直接越过了夏桉。
“怎么这么多蘑菇？蘑菇为何飞上天了。好多啊，你们看。”
夏桉拉着她。
“护儿。”
蔡护儿偏头看她：“你怎么不摘蘑菇，这里好多。”
说着她伸手在空气里摘来摘去。
夏桉道：“她这是产生幻觉了。你们之前可是吃了什么？”
杜文襄想了想：“我们今日去山中野炊，吃了水果和糕点，还煮了蘑菇汤喝。”
“蘑菇汤？自己采的蘑菇吗？”
“嗯。护儿亲自采的。”
夏桉舒了口气，无奈道：“她这是吃到了有毒的蘑菇了。”
杜文襄闻言，神情顿时紧张得厉害：“中毒？那怎么办，护儿她不会有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