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君陶那个糟心的玩意儿送走，沐阳脸红脖子粗，扶着桌子喘粗气。
天级兽人的寿命是没有人知道的长，沐阳此时也还不到四十的年纪，还年轻的很，不至于在屋子里跑几圈就累的直喘气。
他这是气的。
沐阳不光气君陶，还气自己。
君陶这样不成器，沐阳觉得是自己的问题。
是他没教好君陶，也可能是他的基因出了问题，让君陶天生就比别人差。
其实若只单看君陶来说，作为一个父亲，沐阳觉得自己的孩子只要平安健康长大就好，只要他开心快乐就好。
但君陶可不只是他沐阳一个人的孩子，同时也是苏茉的孩子，神使的后代。
如果君陶不优秀，那丢的就是苏茉的脸。
沐阳觉得自己给苏茉丢人了，才会生自己的气。
但沐阳真的尽力了，从小到大，讲道理他试过，打骂他也试过，可就是没成功，君陶就是不成器，他也没有办法。
就连一出生就没有阿父的健康云岚都能把崽子教好，就他不行，沐阳真不知道自己究竟差在哪。
想着想着，一向以坚强面目示人的沐阳，竟然就站在那儿红了眼眶。
是他对不起苏茉……
当当当——
就在沐阳眼中含泪，泪滴将落未落之际，房门再次被敲响。
沐阳刚刚酝酿出的泪，一瞬间就收回去了。
取而代之的，就是愤怒。
他还以为是君陶去而复返，于是怒气冲冲去开门。
“你个臭小子，你还不死心……”
“是启明啊，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打开门的瞬间，沐阳没想到门外竟然不是他想象中的去而复返的君陶，而是启明。
今天在榜单上，启明位列第首位，君玉在他之后。
对于凌寒的两个崽子，沐阳一直都是羡慕的。
抛去生而知之这个遗传天赋在，那两个崽子天资聪颖，伶俐懂事，除了长庚因为先天不足总是有些头疼脑热之外，这两个崽子自小便不让凌寒操心这些。
好带的很。
至于两个崽子常常跟凌寒拌嘴一事，沐阳表示崽子都这么优秀了，拌拌嘴吵吵架怎么了？
如果君陶要是有长庚启明一半优秀，沐阳愿意跟他们天天吵嘴。
只可惜没有如果，沐阳只能眼巴巴羡慕着。
把他羡慕的眼睛都红了。
启明似乎早就料到沐阳会情绪如此失控，看到他红红的眼眶，抱着臂一挑眉。
“沐阳阿父这是怎么了？气的眼睛都红了。”
启明眼中的戏谑毫不掩饰，把沐阳这个长辈闹了个大红脸。
突然也不是很羡慕凌寒了。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儿啊启明？”沐阳只好生硬的转移话题。
“哦，我就是来跟你说一声，那个什么国王，我不想当。”
那云淡风轻的样子，似乎只是说件无关紧要的事。
“你说什么？！”
沐阳甚至一度怀疑自己耳朵被君陶气坏了，脑子可能也出了些问题。
不然怎么会幻听呢？
可看启明那样子，他好像还真没听错。
启明是榜单第一，不出意外的话，未来的国王位置就是他的了，沐阳想不通他为什么要放弃，还是榜单出来以后。
不想当你考试前怎么不说？！
似乎对沐阳的不理解早有准备，启明不假思索的说出自己的理由。
“我不喜欢当国王，琐事太多了，这也要管，那也要问的，看看几个阿父天天忙的脚不沾地，就知道国王不是什么好活儿，我才不干，我这人最怕麻烦。”
理由可以说是相当充分，让沐阳无法反驳。
别的不说，就单单忙碌这一点，沐阳本人都深有体会。
遥想当年，凌寒陪苏茉睡觉时，他在工作，鸣风陪苏茉游玩时，他在工作，赤钰陪苏茉逛街时，他还在工作。
简直没人比他更命苦了。
“而且我还有长庚要照顾呢，忙不过来。”
沐阳没想到，长庚有一天，居然也能成为启明拒绝的理由，虽然启明经常以长庚为理由吧，但这可是国王的位置诶，很重要的，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
沐阳不能接受。
“长庚已经是大人了，他不需要……”
可谁知道启明对于这话反应极大，“你怎么知道他不需要？我是他哥哥，我说他需要，他就需要！”
可以说是弟控到极点了。
沐阳不想跟启明在‘长庚到底需不需要哥哥照顾’的问题上掰扯，他现在在意的是这个位置谁来坐。
私心里，沐阳是希望君玉来坐的。
不是沐阳想掌权，而是君玉上位，至少能证明他沐阳在教育孩子方面，也是努力过，并且取得成效的。
没给苏茉丢人。
但从事实上看，更加优秀的启明才是最佳人选，苏茉一手建立起来的国家，就该交给最优秀的人来管理。
所以沐阳决定再争取争取。
“你是家里最优秀的孩子，你怎么能……”
在不涉及长庚的事情上，启明还是很平静，态度很好的。
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觉得。
“谁说我最优秀的？你说的？还是凌寒那老家伙说的？”
“任何人说了都不算，我认为合适才合适，现在我觉得我自己不合适！”
沐阳哑口无言。
行吧，沐阳收回五分钟前自己对自己说的话。
他突然觉得，君陶也没什么不好，至少这孩子怕自己，不至于怼的自己无言以对。
“那你为什么一开始不说？”
非要等各种繁琐复杂的考试都考完了，成绩都公布出去，才私下里来找他说不干。
“哦，我就是喜欢争第一，有问题？”
沐阳：“……”
你到底是凌寒亲生的还是我亲生的？
怎么跟我年轻时候一个样？
想到当年还没见到凌寒的面，就把他当成假想敌的自己，沐阳就想捂脸。
“还有问题？”启明似乎只是出于礼貌问一句，并没有等沐阳回应的意思，“好了，反正事情我通知到了，就这样，先走了再见。”
启明就这样拍拍屁股转身游走了，尾巴摩擦地板发出沙沙的声响，身影很快便消失不见。
沐阳愣愣的望着空荡荡的走廊，站在那出神许久。
“这一个两个都叫什么事儿啊？”
……
排行第一的启明退出，其他人的排名自然顺位向前移。
替补榜第一名的兽人上榜，回去是如何开心的沐阳并不知情，反正他知道凌寒是挺开心的。
凌寒似乎是并不想让启明去坐国王的位置，但是沐阳知道，凌寒并不像赤钰猜测的那样，想让长庚启明跟着他们一起离开这个小世界。
他就是单纯觉得不配。
觉得他不配，他的后人不配，又或者说，凌寒觉得整个流浪兽群体，都配不上苏茉神圣的血脉。
凌寒有些时候，对苏茉的态度，甚至于有些病态。
虽然凌寒从不反驳赤钰的质疑，也不从不为自己辩解什么，但沐阳就是这样坚定的认为。
他自认还是比较了解凌寒的，不觉得自己的猜测有什么错误。
同时这样想的，也不止他一人。
“凌寒，你跟启明聊过么？”
洗过澡，香喷喷舒舒服服躺在柔软被褥中的苏茉，一把抱住身旁体温较低的凌寒。
在更换人偶躯体后，不知道是不是灵魂的问题，凌寒的体温还是较赤钰的偏低，但与之前的冷冰冰相比，已经好很多了，至少有了活人感。
给自己调整了个相对舒服的姿势，凌寒回抱住苏茉，“聊什么？”
手指卷着凌寒柔软的长发玩，想到白天沐阳跟自己说的话，苏茉道，“放弃国王之位竞选的事。”
更新后的榜单，在今早被张贴公示，已经无可更改。
对于启明的选择，苏茉自然不会过多干涉。
孩子都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无论他们如何选择，苏茉这个做母亲的，都只会支持。
只是凌寒的平静，让苏茉忧心。
无论如何，凌寒至少会有些情绪波动，可是什么都没有。
听到这个消息，凌寒出奇的平静，平静到似乎此时与他毫不相干。
看到一黑一白两缕长发交织在一起，像是怎么都无法融合，凌寒沉默片刻。
“没什么好聊的，他自小就有主意，从来不与我商量。”
将凌寒放到自己肩上的手拉过来握在手中，“这怎么也算大事了，他年纪还小，总是希望有人能给他提建议的。”
凌寒反问，“茉茉希望我给他什么建议？”
“自然是父亲的建议。”
“但他们似乎并不是很想承认我这个父亲。”
二人对视许久，苏茉心中有千言万语，最终只是一句，“别这么说，他们是爱你的。”
凌寒沉默许久。
他回抱苏茉，将下巴抵在她头顶，过了许久，久就到苏茉以为凌寒不会回答自己，久到苏茉已经昏昏欲睡，才听到耳边模模糊糊的传来一句。
“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