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斗牙王故意弄出一点动静。
十六夜察觉了他的存在，也看到了他身上的伤。
他妖怪的身份并没有隐藏，十六夜眼中有一丝害怕，但更多的是担忧。
并没有犹豫多久，她便下定决心帮助他。
其实这种程度的伤，休息两天便能痊愈，根本不用人类的伤药。
但他只是安静的看着十六夜悄悄回城，又在夜晚悄悄来到他身边，给他包扎上药。
这些事情她做得很娴熟，也许她救过很多“小白兔”。
他能看得出来，十六夜是害怕的，夜晚的山林比白天危险百倍。
“你不害怕吗？”
斗牙王明知故问。
十六夜咬了咬唇，双眸水润欲滴。
“害怕，但更担心你身上的伤，何况我觉得在你身边就很安全。”
语气之中很明显的依赖。
斗牙王轻笑出声，他俊美的脸更加耀眼。
十六夜在黑夜中红了脸。
之后的一切都顺理成章，他们相爱了，并且孕育了一个他们共同的孩子。
在和十六夜在一起后，他回到云宫之上，和凌月说了这件事情。
凌月从一开始的错愕之后，很快便接受了事实。
他清楚，凌月和他之间早就没有了所谓的爱情。
爱情对于他们之间来说就好像调剂品，存在过，但并不长久。
从那一刻开始，他们只是名义上的夫妻，还好他们还有共同的孩子。
他们依旧可以放心将所有的弱点都交给对方。
对于他和十六夜的事情，犬妖族没有人同意。
但他们无法干扰自己的事情。
杀生丸并没有什么过激的情绪，但很明显能从他眼中看到对十六夜的厌恶。
这并不是针对十六夜，而是对全部人类的厌恶。
杀生丸只是觉得十六夜的存在成为了斗牙王的污点。
即便是妖怪杀生丸也没有看在眼里，并且非常不喜欢。
似乎在他眼中，弱小便是原罪，生命并不是值得珍视的存在。
斗牙王知道，杀生丸绝对不会喜欢自己与十六夜的孩子。
因为那会是一个半妖，比妖怪要弱小的半妖。
这种事情他倒是也不在意，本来也不属于杀生丸的责任。
对于两个孩子的降生，斗牙王的心理原本就是不一样的。
在他和十六夜的孩子即将降生的时候，他和龙骨精进行了一场战斗。
战斗结束后，他虽然胜利了，并将龙骨精封印，但自己也受了极重的伤。
十六夜生产在即，却被人类圈禁，他们要引他去，用十六夜和孩子的生命作为筹码。
他要去找她，他不能失去她。
那时候他突然之间想到了数百年前的中秋夜，他和顾姝妤他们在海上度过的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中秋。
温软的月色下，那在海上高高跃起，又重重落下，把最后一声悲鸣留在这个世界的鲸鱼。
“鲸鱼能感知死亡的来临。”
顾姝妤当时是这样说的。
斗牙王不知道后来的薛清凝是不是也感知到了死亡的来临，所以才毅然决然的离开他们。
但他知道，他感知到了死亡的来临。
他把顾姝妤留下的画给了凌月，这件事情上，他只信任凌月，他甚至没有和那些忠心的家臣透露过一星半点。
至于别的，就只剩下那一坛一念般若，也留给了凌月，也许未来顾姝妤他们能尝到。
他还是和杀生丸做了个告别。
看着面前熟悉却又陌生的儿子，斗牙王心情复杂。
即便到了这种时候，杀生丸在意的依然只是他的力量，和那两把不属于自己的武器。
“杀生丸，你有想守护的人吗？”
在分别的最后，他问出了那句话。
但显然，如今的杀生丸给他的答案不是他想要听到的。
杀生丸只是一心留下那两把武器。
说起来挺伤心的，若是那时候顾丫头、清凝和后来的杀生丸在，他们一定会跟着一起去。
虽然免不了鄙视和毒舌。
可惜，那些曾经的朋友早就已经离开，没有机会再重逢了。
他也不是那种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的性子。
也是在这时候才明白了顾姝妤和他告别的时候，为何看着他的眼神中都是悲伤和沉重。
因为她知道，那一别便是永别，那些约定永远不会实现。
他的生命没有延续到她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也看不到未来的杀生丸会是什么样子。
此时的杀生丸不理解他，就如曾经的他无法共情杀生丸一样。
在地狱之眼下，他为杀生丸不顾一切为了顾姝妤赴死而诧异和不解。
如今，杀生丸也因为他不顾一切去到十六夜身边而不解。
曾经的他对杀生丸的实力抱有绝对的尊敬，而现在杀生丸对他的力量不停地追逐。
他们父子真是世界上最难以理解的父子了。
他们互不理解，又理解彼此至深，他们都追逐过彼此的力量，但各自走出了自己的道。
斗牙王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带着重伤的身体朝着他心所在的地方而去，不顾生死。
他这一生还有很多遗憾，但也没有觉得不甘，该得到的他都得到了，也算轰轰烈烈。
该知足了。
杀生丸转身离开，对那场人妖之恋嗤之以鼻。
他并不觉得父亲会死在那里，他眼中的父亲是多么的强大，怎么会因为区区人类而死去呢？
而事实就是，斗牙王死了。
因为重伤，也因为丛云牙的背刺，更因为他一直以来的独自战斗。
那喜欢十六夜的人类反而不是最重要的因素。
他很少使用天生牙，数百年的时间，甚至不超过一手之数。
他用了天生牙救了心爱的女子和儿子，将来这把刀还会救下另一个儿子。
“拜托你了，天生牙。”
若说一生中，他最感激的是谁，非薛清凝莫属。
原本救下她想要保护她，最终却是她在成全他。
他更感谢那段时光，和那段时光里的三个同伴。
生命的最后，他尽自己的所能，做了最后的安排。
天生牙是属于杀生丸的，也只能属于杀生丸，他也最适合天生牙。
而铁碎牙，留给了最需要被守护的小儿子，他是半妖，他的路会比他们妖怪艰难得多。
至于留给杀生丸的路，要不要走，就看他了。
也许，他并不需要走上那些被安排好的路，因为他会遇到最好的人。
那时的他将会明白所有。
他把所有的守护都留给了小儿子，大儿子就只能拜托顾姝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