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翁,您为何不在朝呢?”
一直以来,刘德心中困惑。
其父刘辟强,整日说这不好那不好,几任皇帝请他出仕,他还不干,
刘辟强觑了儿子一眼,
“刘彻一脉太恶,这爷俩在史书留不下什么好名声,为父不与其同流合污!”
刘德:“.....”
“无论此前如何,少府是在这一朝没钱的,要找刘据寻出办法。等为父喘口气,势必要进宫讨个说法!”
刘德:“陛下染病,阿翁,您别再去给陛下添堵了。”
“什么叫添堵?我看你胳膊向外拐!
为父要修出煌煌巨着,没有侍人照顾,为父要耽搁多少功夫?你有出仕的想法,我如何不知?
只是去刘彻儿子朝中效力,不如留在我身边修书,后世经史留下你我父子之名,岂不是快事?”
刘德欲言又止。
耳濡目染,整日听他阿翁骂刘彻、刘据,过去的刘德对这两位皇帝也没什么好印象,
可等到见过当今圣上刘据后,观其举止,刘德想法些微改变,
看事情的角度变化后,再听刘辟强的话,便经不起推敲,
为何不出仕暂且不论,
你不能总算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吧,
况且,
刘德想到,
“这二位皇帝外战频开,内部时有叛乱,但也算大体稳定,再上一次国内的大战事,要追溯到七国之乱了,
若没有如此稳定的时局,恐怕阿翁修书都没法修。”
客观来说,
刘彻做得很好,刘据做得更好。
可就算如此,还要被刘辟强挑刺!
用他,他不出,
不用他,他口嗨没完,
最没办法,
刘辟强资格老,辈分高,名声大。
一时间,谁也整不了他。
见儿子不应,刘辟强怒道,
“你趁早断了出仕的念头!我是绝对不许!”
........
灞营更远处
夹在洛城与洛水间,队列严整的列着七支兵马。
除虎贲营外,其余七个校尉俱全。
在长安时,八校尉进驻长乐宫到上林苑一线,迁都洛阳后,除最近的虎贲营,其余都被清出了城外。
其中几个面孔熟识,
平灭窦家的射声校尉杨仆。
袭杀安息使者的长水校尉燕仓。
还有频频立功的胡骑校尉路车儿。
八校尉虽称为校尉,但与骠骑营军中的高不识等校尉不同,八校尉是正经的二千石,受皇命直辖,地位仅次于大将军,与众位将军平齐。
各支军马是全新的,
倒不是说其骑马打仗的军种新,他们新在制度,八校尉兵马都是募兵制,是职业军人。
在周代前后,军人是只有贵族才能当的。
国野分治,
国人当兵,野人种地,
后来分封制下,领土开辟越来越大,只靠国人当兵,兵源不够了,便允许一部分野人当兵。春秋时期战争频率远比战国时期要多,在这种绞肉机一样的损耗下,国野之分消失殆尽,
是个男人就可以当兵。
再到秦时二十军爵制,杀敌和战功绑定,秦兵个个争先杀敌,更没有了入伍的禁锢。
但这些兵马本质上还是农民,
立下军功,是为了得到更大的土地,回家种地。
刘邦立汉,第一时间就解了兵马,让其回家种地,汉时轮戍,每年要当几个月的兵,可以说是全民皆兵。
刘彻所建立的八校尉则不同,
他们不是农民,是纯粹的战士,他们没有退伍种地的想法,由国家出资养着,
是无情的战争机器!
只是,八校尉兵马鲜少参与外战,最好的都留在京中,剿灭一些叛乱抬手就灭,对其战斗力难以估量,
所以,在刘据政变时,霍去病第一时间就要控制八校尉。
不夸张的说,这八支兵马就是大汉最强的。
寒风卷过,吹皱结着碎冰的洛水,裹着寒气拍打在凛凛“汉”龙文红边大纛上,寒风想着戏弄人群,往下猛地一扎,被冲天的杀气给顶了回去,
七支兵马肃穆,
玄甲耀日!朱旗绛天!
大纛下,大马金刀立着一将军,
上身着贴金银薄玄鱼鳞甲,腰以下垂活络甲札腹甲,
右手扶金剑,左手托金印,
头顶戴武弁大冠,
此人是刘彻朝食两万两千户的长平侯,当今圣上舅父,
卫青。
天上从东来是白云,从西来是黑云,
两丛云对着顶,
被地下杀气激起的寒风无处可躲,被两丛云挤散,天地闷得很。
前大将军卫青能调度天下兵马,却没带过八校尉,八校尉只知大将军地位天高,却没受过他军令。
射声营有七百人,离卫青最近,
射声二字,意为不需用眼,冥冥之中有声,便可以射中!
李广曾说,若能带射声营灭胡,此七百人足以建功,
射声营的选拔极为严格,
与想象的士兵入伍,或是地方将军挑出军中优异者不同,
这七百人是被皇帝面试过的待诏士人,又取其中最优异者,过金马门任官,
也就是说,
射声营七百人的底色不是武人,而是文人,
在此基础上,他们又是射术全天下最优异的七百人。
成为了职业军人。
个个都是边军校尉、丞司马之资,却只在射声营中任一士兵,
精锐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
射声校尉杨仆无奈道,
“卫侯,您已不是大将军,无权剿我们的兵符,而且就算是大将军,我们也不受大将军调命,您就别难为我们了....”
卫青觑了杨仆一眼,
“你此前随路博德出兵过朝鲜吧。”
“是,卫侯。”
“我记得还有个叫荀彘的,你们都是一起去的朝鲜吧。”
提到荀彘的名字,射声校尉杨仆面色一暗,
荀彘善驾车,随大将军卫青出兵打过匈奴,算是卫青的门生。
可杨仆和荀彘却不对付,
不知二人在朝鲜生出了什么事,荀彘将杨仆缚回京城,刘彻断俩人的案,杀了荀彘,赏了杨仆,杨仆此事后就成了射声校尉。
“是,我们都在元狩三年受命出征朝鲜。”
卫青思绪百转千回,
暗道,
“元狩三年,倒是发生了不少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