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苏将军说的那么厉害,不过是恰逢其会,刚好能想到这些。
再说,此计能成,这绝非某个人功劳。
若非将士拼死护卫,某早就葬身僚人埋伏,哪还有这出奇谋;
若没有苏将军当机立断,配合某写下那封绝笔,只怕陛下会真的信以为真...”
苏定方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当然,不是因李斯文的吹捧而大悦。
只是突然觉得,这货故意在绝笔中故意露出的破绽,并不只是这些缘由。
送到家的平安信也罢,配合皇帝给江南世家挖坑也好,这只是盖棺定论前的算计。
而等一切尘埃落定,他们一伙人凯旋返京后,两封绝笔是否有破绽。
将直接关系到,李斯文有没有犯下欺君之罪。
若只是件奇谋,顺带邀功,李二陛下只会觉得李斯文是在索要赔偿,虽然气恼但也无伤大雅。
谁叫李斯文是皇帝心中最喜欢的崽子呢。
大功臣嘛,多要点赏赐也是应该的,就怕立功还毫无所求,一心躲进山里闲云野鹤,那才是真的要命!
可若两封绝笔写的愤慨激昂,让人潸然泪下。
结果等最后,皇帝有所察觉...
那不管李斯文是在忌惮什么,欺君之罪的帽子算是扣的结结实实。
在太极殿前守了几年大门,苏定方不敢说完全看清了皇帝的性情,但浮于表面的喜好还是摸得清楚。
李二陛下心胸开阔,又是名正言顺的开国之君,根基深厚。
所以毫不畏惧臣子间拉帮结派,在朝堂上和他勾心斗角。
但唯有一件事,同样也是让渤海封家,直接死无葬身之地的直接原因——欺君与背叛。
不管李斯文是无意识间避开了这茬,还是走一步算百步,提前意识到这点,苏定方心中对那两封血书的忧虑,算是一扫而尽。
心情豁然敞亮,咧嘴嘿嘿笑了几声:
“公爷莫要谦虚,若此战大胜,其中首功当之无愧!”
间苏定方主动提起这茬,那就意味着,绝笔一事算是彻底翻篇。
李斯文话锋一转,脸色突然变得严肃:“那就说说正事。
而今咱们已经抵达嶲州边界,接下来的操作更要小心谨慎。
正所谓行百步者半九十,越到最后,越不能放松警惕。
同时某猜测——不过是南下数日,便接连遭遇两次袭杀。
根本症结不是在梁州木料失窃一案,便是在这嶲州。
而席君买和高侃查案多日,一切顺利。
可见江南世家不惜提前暴露狼子野心,也要组织咱们继续南下的原因,就在这嶲州!
正所谓,敌人越是反对,说明咱做的越对,嶲州这天高皇帝远的犄角旮旯,一定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底细。
不出意外的话,江南世家必然会点派眼线,在这一带频繁监视,苏将军务必小心行事,不可暴露行踪。
目前的阶段目标,是找到江南世家与嶲州叛党勾结的有力证据。
顺带找到他们藏匿粮草和军械的方位,为即将抵达的援军做好准备。”
苏定方点了点头,将手中的干粮塞进嘴里,用力咀嚼几下,而后脸色剧变!
虎眸圆瞪看向李斯文,什么仇什么怨,你丫竟然下毒?
直到顺着李斯文的指尖,看到不远处的那摊秽物,苏定方这才安下心去,原来只是干粮馊了,那就好...
好个屁啊!
尼玛这才哪到哪,总共抵达利州都没一个月,好端端的干粮怎么会馊,明明出发前还几次确定过!
揪来军务官,确定余下干粮保存良好,并无损坏痕迹后,两人这才踏实下来。
借着夜色继续商议,有关接下来的具体行动计划。
“公爷你尽管放心,接下来的什么时候,去哪打谁,你咋说某咋做。
哪怕上刀山下火海,末将披沥肝胆,在所不辞!”
看着苏定方笃定的眼神,李斯文心中欣慰,不容易啊,总算是折服了这位武庙名将!
重重拍了拍苏定方肩膀,笑眯眯道:“有苏将军这句话,某自是再放心不过!”
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从远处传来,伴随着几声吆喝。
李斯文和苏定方对视一眼,迅速躲到大树后面,警惕地观察着。
只见一队穿着黑色衣服的人骑着马,从山林间的小路上经过,腰间挎刀,黑布掩面。
只能从行军风格来判断,似乎是江南世家的私兵。
“这些人应该是江南世家派来监视嶲州边界的。”
李斯文压低声音说道:“看来咱的猜测没错,江南世家果然在暗中勾结嶲州叛党!
他们怕咱们查到他们的罪证,所以派了人在这里巡逻。”
苏定方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杀意:“这些人真是胆大包天,竟敢勾结叛党,谋害朝廷勋公。
等咱们找到证据,一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李斯文轻轻拍了拍苏定方的胳膊,示意他冷静:“现在还不到动手的时候。
为了不打草惊蛇,咱们分批潜入,现在人手严重不足,大不了埋伏。
只等援军到来,咱们再跟他们算总账,现在暂且先忍一忍。
大伙继续赶路,先找个合适的地方扎营。”
...
让李二陛下念念不忘的叛党窝点,其实早已化名青峰寨,以山贼的名义,盘踞两座陡峭山峰间。
高大寨门通体以原木搭建而成,上面镶满尖锐铁刺,还有依次铺开的城墙类拒马,遍缠毒荆棘...
配合崎岖山路,居高临下,端的是个易守难攻的硬骨头。
此时,用于事前分工、事后分钱的聚义堂里,已是篝火熊熊。
一伙造型剽悍,动作粗犷的汉子分座两派。
觥筹交错,嬉笑怒骂间,摇曳火焰将堂内众人的影子映于斑驳土墙上,忽明忽暗。
长孙安业拄着脑袋,老神在在的坐于堂中的头把交椅。
吊梢眉,三角眼,哪怕面容还算端正,又身着一袭清灰色的文士长袍,却却丝毫掩不住他眼中的阴毒之色。
一手拄着,另一只手轻轻敲打着扶手,目光锐利如刀,扫视向堂下昂首挺胸的窦孝臻。
窦孝臻仍是一身有所偏爱的云锻锦袍,神色再无之前的云淡风轻。
大口喘粗气,额角还带着细密汗珠,显然是一路疾驰,不敢有半点耽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