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白溪起身向齐月辞别,齐月轻声提示他:
“今日熬炼的汤品不要加价抛售。按照惯常,每日只出五千瓶。”
白溪一愣,不解道:
“现在咱们的五阶汤和六阶汤已经炒到了天价,我手里的汤药存货也早被各世家大族和中央大陆的商家们抢空了。”
齐月微微一笑:
“咱们的晶石囤积的已经足够多,静虚堂也想要些晶石买不到的稀缺宝物。”
【稀缺宝物?】
白溪闻言眸中闪过一道精芒,点头道:“我懂了!”
待白溪离开,齐月又吩咐临西将江灿请来了院中。
江灿来则来矣,但他除了头顶梳了个扫帚型的冲天小马尾,脸上还套了个只露眼洞的灰面具,看起来颇显滑稽可笑。
齐月憋住笑意,请江灿进了大庖屋。
她柔声解释道:
“江兄体虚恰是因为服食解毒汤太过频繁,身体一时接受不了这等强度的泄毒。你若实在心急,可每隔四五日前来寻我助你吸纳纯阳汤。但我上午和下午事务繁多,所以你只能晌午来。”
江灿点点头:“知晓。”
“你坐下,先服一份三阶汤品,我助你化解药力。”齐月轻声吩咐。
江灿依言照做。
齐月催出一股银白灵流去导引汤中药力缓缓融入他的血肉之中。
江灿本觉如今的残躯常如寒冰侵袭,吞服纯阳汤也只能缓解些许,但经她之手,他周身寒气中仿佛突然生出了一股熔岩翻滚似的火山,将体内的寒冰气流迅速冲开,四肢百脉亦渐渐被热气覆盖。
一缕缕又麻又痒又暖的感觉从他身体深处传出,却让他倍感舒适,仿若连骨髓里的疼痛感都莫名减少了些许。
齐月收了灵力,又给江灿设了个小连环防护阵,留他自己打坐吸收余下的药力。
灵东送来几只丹药材料的储物袋,齐月打开看了下,又赶去炼丹房中忙碌。
傍晚,齐月照着饭点出炼丹房,却见白溪环抱起双臂,立在摆好了饭食的石桌旁。
“小师弟回来了?”
她冲白溪笑了下,去主屋净了手,踱步出来吃饭。
“你近期不忙吗?”白溪脸上笑着,眼中却没几分笑意。
“忙啊。”
齐月有些疑惑的坐了下来,招呼他道,“先吃饭吧,我饿了。”
白溪坐下,夹了一块肉放进她碗中,见她吃的甚是专注,闭眼吸了一口气,继而又绽出一抹乖巧的笑意:
“听说你每日要亲自替江灿疗伤?”
“疗伤?”
齐月微愣,但她很快就反应过来,解释道,“江灿体内的伤势有些重,我建议他每隔几日来找我替他化解纯阳汤药力。”
“哦,他何时来?”白溪追问。
“晌午啊。顺便一起吃个饭,问一问他的解毒进展。”齐月对白溪的反应有些莫名其妙。
白溪猛扒了口饭,语气淡淡道:“行,明日晌午我也回来吃饭。”
他话音刚落,恰逢灵东前来禀报:
“主人,江长老走时留下话,说明日晌午还来,让你帮忙再备些三阶下品聚灵汤。”
“嗯。”齐月点了下头,继续吃菜。
待灵东退下,白溪起身去封锁了院落,麋鹿眸子中充斥上一股恼意:
“嗯!你就只‘嗯’了一声!”
“你怎么了?”
齐月饮下一口茶漱了漱口,对他的突然生恼有些摸不着头脑。
白溪抿了抿唇,闷闷的坐下继续扒饭。
齐月实在不知道小师弟为何而恼,但生气的男子惹不得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
吃下一碗饭后,齐月漱口抹唇,赶紧开溜。
哪知她刚到屋门口,白溪“啪”的丢下筷子,冲上前去一把拽住她,双眼冒起腾腾怒火:
“你心虚!”
“我心虚什么了?”齐月有些迷茫。
“你说,我和江灿谁更俊?你说!”白溪不依不饶道。
他唇角还残留着一抹油渍,却要跟一个扎冲天小马尾的男修比美色。
齐月不由噗呲一乐,取出一块布帕替白溪擦了擦嘴:“在大师姐眼中,当然是自己养的小师弟更俊!”
“这还差不多。”
白溪松了手掌,眼中的恼意也散了些,嘴上却忿忿不满道,“你说了每隔几日助他一次,他要求日日来,你竟也纵容他!”
齐月柔声解释道:
“江兄从金丹境直接跌至筑基初期,还要日日忍受妖王剧毒的折磨与痛苦,这没几个天骄能受得了。大师姐不过是敬佩江兄的决断与勇敢,不想让他虎落平阳太久,以致磨失了那股铮铮傲骨!”
“我知晓了。”白溪颔首。
他拽了拽的齐月的衣袖,乖巧道,“你没吃饱,我也没吃饱,你再陪我吃一些。”
“......”
齐月颇有些无语。
但她并未多说什么,顺着白溪的意又回去坐下了。
“你每日太辛苦,多吃些。”白溪又夹了几筷肉食过去。
齐月没吭声,把他夹来的肉块都吃了。
白溪唇角绽出一抹喜悦的笑意,连吃了两碗才搁下筷子,漱口擦嘴,又起身去解开院落封锁,招呼侍女撤了碗筷。
齐月前脚刚回主屋,他后脚也跟进来在木桌旁坐下,动手煮了壶灵药茶。
“你的护神香用完了么?”
“没呢,还剩四成左右。”
“你不必省着用。等你用完护神香,大师姐会为你准备别的好东西。”
“我没省,只是近半年修为进展突然缓慢下来,暂时吸纳不了那护神香。”白溪郁闷道。
【近半年?】
近半年几乎是秘境开启后的事了,齐月不知白溪是不是从哪里听过什么关于自己的谣言,也不好当着那些窥探神识仔细询问他,便轻声安抚道:
“修为进展突然滞缓是正常的。你莫心急,先好好淬体,跟着小角他们磨炼剑术,山下的杂务拿得起放得下。你若心生烦意,可以培养几个得力助手,让他们代你行事。”
“不是......”
白溪抬眸看向她,似乎想问她些什么,但他抿了抿唇,却说不出口。
见齐月极美的星眸中露出一丝疑惑,他半晌才道:
“你会离开静虚宗么?”
“你为何会有此问?”齐月纳闷道,“我是二掌门,为何会想不通要离开静虚宗?而且你和师父、姑母都在这里,我又能去哪儿?”
“不会离开我么?”
白溪左手撑起下巴,面上露出乖巧笑意,藏在桌下的右手却紧攥了起来。
“咱们师姐弟相依为命这么多年,连这点信任感都没有了么?!”齐月嗔恼。
她话音一落,白溪眼中倏而涌出一抹泪光,起身过去紧拥住她,微哽着欣喜道:
“大师姐,我喜欢你说‘相依为命’。”
齐月拍了拍他的后背,善解人意道:
“又想你娘了?别怕,大师姐会好好照顾你的。”
白溪腰背猛然一僵,心中的那点旖旎刹时消散,眼中的湿意转眼就干透了。
他只恨自己平日总以‘想念娘亲’为借口与她亲近,使她真将自己摆放到了长辈的位置上。
但,来日方长么。她说了不会离开静虚宗,自己便永远都是守在她身边的那个人,纵使她明白得晚些又何妨!
思及此处,白溪镇定下来,心头堆积已久的苦闷与酸涩之意也随之散去。
他松了手臂,揉了揉齐月的乌发,半认真半撒娇道:
“大师姐,你说话可要算数。”
“瞧你这话说的,大师姐照顾你不算用心么?”齐月有些不服,气得腮帮子都鼓了起来。
白溪露出一抹乖巧的笑意:“用心,但我贪心么。”
齐月眸光柔和了些:
“小师弟,你该把这份贪心用在修行上。大师姐等着你早些迈入筑基圆满,勘破瓶颈,晋升金丹,咱们将来也好去四海内外看一看。等你见过了千山万水,心中自有天地丘壑。”
“何时去?”白溪刹时被她的话引走了注意力。
“等你我皆修至金丹中期,我可陪你先出门一游。”齐月微微一笑。到那时,她早已继承原主的天道命运,可自由出入凡尘浊世再悟大道了。
“好!就这么说定了啊!”
白溪高兴起来,饮下两盏茶后,便主动向齐月告辞了。
齐月见他那行色匆匆的样儿,便知他这是打算回去彻夜修行了。
次日晌午,白溪果然跟江灿一同回了院子。
饭后,齐月带着江灿去庖屋吞汤化药,白溪则协助江灿布置了个防护阵和锁灵阵。
白溪见齐月跟闭关前的忙碌日常并无两样,笑了笑,也御剑下了山。
接下来的半个多月,江灿每日晌午与白溪同来月溪院。
一开始他还戴着灰面具遮遮掩掩,吃饭时只肯揭开下半张脸,等身体伤势转好了些,他干脆揭了面具吃饭,偶尔还能与白溪打趣几声。
只是他目光一对上齐月就面红耳赤,又羞又难堪的模样,索性又套上了灰面具。
齐月颇显无所谓,一个落魄的氏族贵子将最难堪的一面暴露给了以往的竞争对手,此等反应实属正常。
五月上旬,齐月熬了240瓶解毒汤给江灿,特意嘱咐道:
“最好每隔三日服用一次,疼痛难忍时可以加补,此外,便不可胡乱服用。”
说罢,又分出300瓶三阶聚灵汤给他。
江灿犹豫了一下,又道:“我过几日要回无人山闭关。若我身体难受,可能又要麻烦你连日助我化解补汤药力了。”
齐月摆摆手:“无妨。你的身体和修行才是要紧的,这对我不过是举手之劳,你别怕麻烦我。”
江灿深深看她一眼,拿着储物袋离去。